淡芜烟不急着解释,可旁边的方雍似乎根本解释不出,最后便只能还由他来说:“方雍昨夜来教我弹琴,我们练到很晚。”
“哦……哦哦。”郎潇接受了这种说法,毕竟连他都知道剑君之前便安排了方雍教淡芜烟弹琴。
说起这点,郎潇便想起这两日听见的传闻:“淡芜烟你真的会弹“一桌春风”了?还把魔尊弹哭了?”
当时隗约现世、升起血界的时候郎潇碰巧不在。
等到他听说武学堂那边发生了什么赶过去之时,应奚仙尊已经将那狂妄魔尊打跑了。
淡芜烟神色平静、又像是半开玩笑地说:“应当谁弹他都会哭吧。”
“哈哈,你真有才!”郎潇果真被他逗笑了。
这两日那位擅闯明阳山的魔尊已经成了他们的笑柄,尤其是在年轻弟子当中,还有人编了顺口溜取笑那位颠三倒四的魔王。
郎潇说:“听说他是个神经病还跑来纠缠你,我挺担心你的,淡芜烟你没事吧,有没有被吓着?”
藏于暗处的神经病隗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郎潇感觉地面上某一处的影子晃动了一下。
不过此时天光乍明,他还没彻底睡醒,也兴许是他看错了。
郎潇没往心里去。
淡芜烟在表示自己无事后,便欲与郎潇等人一起去上早课。
虽然他很喜欢在这里做咸鱼,但偶尔也很喜欢体验身为宗门普通小弟子的生活。
不管是在淡芜烟原本的世界,还是后期经历的任务世界,这似乎还是第一次他以一个很普通人的身份生活。
一行人匆匆往武学院的方向赶去,半路上,淡芜烟碰上了已经伤好的水天意。
水天意依旧背着一把金色的重剑,身形魁梧强壮,在晨曦的薄雾中泛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他就笔挺、端正地站在路边。
路过的弟子对他问好,他也一一点头回应。只是姿势不动,沉稳如山。
直到看见一名身材修长但也瘦弱的小弟子时,他才跨步上前。
他是特意在这里等淡芜烟的。
“大师兄?!”
小剑侍黑白分明的双眸澄澈透亮,见到水天意便颇为开怀兴奋道:“你没事了吧?”
水天意目光一动,从淡芜烟苍白的面颊和坦露的脖颈扫过,不禁咧了咧嘴,片刻后才点头表示自己没事了。
“淡师弟,能单独谈谈么?”水天意的视线扫了扫淡芜烟旁边的郎潇和方雍。
淡芜烟自然没什么意见:“好的。”
郎潇这人大大咧咧的,直接表示:“那我们就先走了,大师兄再见。”
说完,他下意识去拉方雍。
可一拉之下却没有拉动。
郎潇奇怪看去,但见这除了琴曲音律外便什么都不感兴趣的琴痴,今日竟望着水天意重重皱眉,一副不想离开的样子,不禁疑心更甚。
可终究,一直望着淡芜烟的方雍也只是顿了顿,还是与郎潇一同离开了。
淡芜烟随着水天意来到小路旁边的一处偏僻古亭内。
古亭中杂草丛生,其间有一口枯井,背后是一块破旧石碑。
在这里谈话不会被人打扰。
然而二人在此处站定,水天意却只望着淡芜烟,半天都未说一句。
削瘦少年疑惑抬眸,与水天意对视半天,才稍微唤了一声:“大师兄?”
声音清澈柔甜,还夹杂着少年的含蓄和青涩。
这让水天意喉结一动,下意识吞了口口水。
他不知道少年的嗓音昨日还是沙哑的。
他更不知淡芜烟临出门时换了件高领的内衫,脖子上残存的痕迹几乎被尽数遮盖,如今看上去就是个俊美无俦的风华少年。
水天意眼里是止不住的欣赏,和难以抑制的情绪翻涌。
在淡芜烟的询问下,他终于伸出了手。
手掌摊开,上面摆放的是一个小药盒。
淡芜烟认出来,那是此前自己去印昱那里为水天意求药,为防止被林寂拦截,印昱特地给他的上品法器。
“这是淡师弟的吧。”水天意一开始声音平静,又倏而高昂:“你去找印昱师叔求了药?”
很深地睡了整整十二个时辰后,刚醒来时水天意发现自己的伤全好了。
不仅鞭刑没有对他带来负面效果,他的修为甚至还有所精进——若不是刻意压制,他此刻完全可以再进一步,直接迈进分神期。
之后他便发现了这枚药盒。
这毕竟是上品法器,不容小觑,水天意很快就知道自己这种情况应当是被喂了什么灵丹妙药。
他初时以为是师尊所为。
准备去谢恩之时,又得知他师尊已经离开了明阳山,去了东部。
水天意也是昨日傍晚醒来后叫来心腹师弟,才知自己去领罚过后山上都发生了什么事……不仅是魔尊上山、认淡师弟为妻。
之后还有师尊不敌,所有人弟子均被困于血界之中。
再之后更有师祖亲自出手、以及东部结界破裂之事。
当然,他也自然知道了昨日药石峰上,许多人都看见淡芜烟与印昱师叔单独待在院中。
听说这件事时水天意当时心念一动,直接去了淡芜烟的房间,可惜小剑侍当时不在屋内。
之后他又去了一趟药石峰,打算亲自向印昱师叔谢恩,并顺便旁敲侧击地询问究竟是谁前去求的药。
终年弥漫着药香的小院里,药炉上的药汁依旧咕嘟咕嘟地翻涌作响。
叫人出乎意料的是,并没用水天意使上什么技巧,他那性情阴郁的师叔在沉默几息后便直接告诉他说:“是淡芜烟来我这里,求我救你。”
“为了救你他可是答应了我一个很过分的条件。”
那时候印昱笑着说,眼底却是饱藏阴鸷和阴郁:“真想不到你们师兄弟如此情深,那小剑侍应当很喜欢你。”
水天意高大健硕的身体像一座小山。
然而那一刻却毫无沉稳可言。
他猛地询问印昱:“什么条件?”
印昱眼皮下耷望着火炉上的药汁,轻声且随意地道:“什么条件,他白天在我这儿的情形不是被很多人看见了么,你不是也听说了么?”
“呃……”水天意当然听说了。
他听说了当其他宗参观学习的弟子们上山时,淡芜烟只穿着很简单的一层衣物,出现在向来不喜人打扰的师叔院中。
身上痕迹暧昧,感觉十分浪.荡不羁。
……
他是听见他人这样的形容,才想到淡芜烟可能是为自己去求了药。
因为他知道,深情爱着师尊的小剑侍,是不可能以那样的姿态出现在他人面前的。
除非有什么特别原因……
在印昱院子里沉默了许久的水天意,最终还是很没品地追问:“师叔碰了淡芜烟?”
印昱闻言便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并不回话。
穿着一袭儒衫的他那时正闲散地坐在摇椅上,神情鄙夷,可表情又是一脸的憋足。
水天意下意识攥紧了双拳。
印昱半晌后才说:“你问的这都是什么问题?”
他以长辈的口吻道:“不该你管的事别管,回去吧。”
那意思,就算要交流这个问题,也该让你师尊来说。
水天意握紧的双拳直接暴起青筋,但又不得不撤退。
之后他在这里站了几乎一夜。
如今顶着晨曦和朝露见到了淡芜烟,水天意犹觉得百感交集。
他问淡芜烟:“为什么?”
为什么要做到如此地步……
是为了师尊?
还是单纯为了给自己求药希望自己早点好?
亦或者是……只为了自己?
……
淡芜烟与水天意对视片刻,便垂眼暼开视线。
长长的眼睫下耷,表情一如既往的平凡卑微,其实是在思考水天意这是要做什么。
或者说,为何今日对方如此激动。
这要他怎么回答呢,他给大师兄求药……只是为了在印昱那里刷进度啊。
花瓣唇不再安分地闭合,颜色原本比水天意寻常所见要淡了一些,又在小剑侍不断嗜咬下重新鲜红艳丽。
淡芜烟干脆直接问:“师兄要说什么?”
水天意莫名被那归于艳丽的唇搞得心情烦躁。
他再度握紧拳头,默认淡芜烟的反应是在装傻,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提了一嘴道:“你与师叔的交易,我已经知道。”
淡芜烟:“……”
什么交易,他不就是为印昱试了下药么?
印昱的所有研究都是为了给应奚修补天残的一魄,淡芜烟吃到的药也都不是什么毒药。
虽然对于一个筑基期的年轻弟子来说那些药都有些太补了,长期服用不是好事,但总归是死不了……
不对。
淡芜烟很快反应过来——印昱不会跟别人说他在拿自己试药。
以他阴沉的个性和作风,也更加不会对水天意详细说明他们之间的交易。
所以水天意了解到的自己与印昱的交易,不一定是试药。
……
“大师兄……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意识到哪里不对的淡芜烟问。
水天意听后身形一震,不堪回想似的直勾勾盯着淡芜烟,半天才憋出一句:“你那样做,师尊知道吗?”
淡芜烟:所以到底是哪样做。
淡芜烟回想昨日在印昱那里发生的一切,再结合水天意这样忍痛的神情,似乎是有一点点明白了。
“水天意该不会以为我对印昱以身相许了吧?”淡芜烟半了解情况、半八卦地问系统。
系统一直都无法精准解读人物的思想和情绪,但它可以将昨晚水天意与印昱的对话大致复述给淡芜烟听。
淡芜烟听后差点儿就笑了。
搞半天前天夜里他被林寂压着在屋外发出的声音,昏睡的大师兄是一点都没听到。
对方不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还以为自己身上的痕迹是印昱……
“印昱虽然是个怂蛋处男,但还是蛮有心机的嘛。”
对着自己做不出来什么,却可以故意引导水天意去误会他们做了什么……
他这个师叔还真是闷骚。
估计是为了报昨天林寂临走前、将药石峰禁制打开的仇。
不能当面儿报复林寂,那就在他徒弟那儿给他戴顶绿帽子……真是绝绝子。
唉,自己这位大师兄还是太年轻。
不懂他,也一点不懂儿那位师叔。
不过该说不说,淡芜烟也很喜欢这种误打误撞。
让林寂被人误会戴了绿帽子什么的……
没啥,谁叫剑君臭屁得让人牙痒。
于是淡芜烟也很配合的,几乎声泪俱下:“剑君他不知道……还请师兄不要让剑君知道此事。”
话音落,再抬眼望向水天意时,他果真落下一行清泪。
面色如雪的小剑侍身形缩瑟不已,爆发出哭腔:“我也是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
水天意:“……”
作者有话说:
恭喜剑君突然喜提绿帽。
林寂:??
事实证明每次立flag都必倒,我也不知道我昨天下午哪里来的自信,更完9k还觉得自己晚上能加更_(:3”∠)_;
2分评发小红包补偿,24h,啾咪……以及今天晚上应该还能有(弱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