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羽毛轻轻抚过,下一秒,一片纯白点缀她素白指间。
是朵栀子花。
宁扶疏捻起凑到鼻前,深深嗅闻:“嗯——”
“好香。”
刻意拉长的尾音拖出如痴如醉的旖旎,不知是单纯夸花香,还是暗喻熙平侯香。
而当她含妩带媚的话音散在车厢内,果不其然瞧见顾钦辞耳根浮现薄薄绯红,似彤霞点染上了白云。
宁扶疏方才便看出来了,顾钦辞念丝帕丢回街市时的神情并非完全只有嫌弃,还有些许难言的、隐晦的、青涩的不好意思,或可称之为羞赧。
触碰闺阁姑娘家的东西尚且如此,更枉论面对大楚第一美人明目张扬的调戏,怎可能无波无澜。
宁扶疏对他此刻反应很是得意,明明满心抗拒,明明不知所措,可被宁扶疏用一个他必不可能拒绝的理由牵制着,只能坐在朝歌长公主身边,嗅见独属于女子的脂粉淡香,皮肤愈烫。
且宁扶疏断定顾钦辞不会跟她计较,因为一旦计较了,就是承认脸皮薄。而真正脸皮薄的人,惯会打肿脸充胖子,装也装出厚脸皮遮羞。
哼,谁让顾钦辞刚才故意吓唬她来着。
倘若不找回场子,长公主的颜面何存。
但她自也懂得见好就收,状似不在意地将栀子花瓣信手丢出车窗外,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给他一个台阶下。
顾钦辞重新阖上眼皮子。
他也放她一马。
之后两人各自如同陌生人沉默,一路无话。直到马车在宫门口停下,宁扶疏递出长公主令牌,禁卫军核验后,车夫重新甩动缰绳,驱赶马匹前行。
被允准在皇宫大内乘坐舆车,这是皇帝给长姐独一份的厚重恩宠。
宁扶疏去了审理六部贪墨案件的大理寺。
主簿见长公主殿下亲临,连忙起身行礼,邀长公主上座主位。却在目光触及顾钦辞的刹那,愣了愣。
按理说驸马爷不可在朝中领要职,也就是不可参与朝政。但偏偏顾钦辞又有正二品熙平侯这个勋爵在身,如若要过问朝政也算合情合理。
他究竟是给人赐座呢?
还是将人领到偏厅呢?
两相纠结间,大理寺少卿已经整理好近几日的审案文书与卷宗,呈至长公主面前。
宁扶疏一目多行扫过看了两眼,而后手臂往前伸出,对顾钦辞道:“侯爷也来瞧瞧?”
一句话,主簿霎时心如明镜,搬来椅子放在离长公主最近的侧首,哈腰恭敬地请驸马爷落座。
但顾钦辞看也没看他一眼,接过宁扶疏递来那厚厚整沓纸。他读得认真,几乎字无遗漏,还就站在堂下看,脚底如树根牢牢钉在地面,一动不动,摆明了下那位主簿的脸。
且他熙平侯站着,其余人就绝对没资格坐着,不得不佝背弯腰伺候着等他看完卷宗。
顾钦辞最厌恶别人将他看成长公主的附庸,无论是谁犯了这个忌讳,都得付出代价。
注意力放回卷宗上,六部官员贪赃敛财的案子差不多结了,白纸黑字将每人各贪污多少银两,这些银两分别来自何处,记录得清清楚楚。
其中,单北地军资粮饷这一项就占了半数之多,足足百八十万两雪花银,全长成了贪官污吏身上肥膘。
顾钦辞手劲不由自主加大,揉皱宣纸。
宁扶疏走到他身边:“侯爷可愿随本宫再去趟户部?”
这回顾钦辞没有犹豫,啪的将卷宗拍在桌案,大步流星径直走在宁扶疏前头上了马车。
从大理寺到户部,不过小半盏茶的功夫。穿透车帘,宁扶疏望见金吾卫抱着数多贴有红字封条的铁皮木箱子,不断往户部里头搬,而杨子规在旁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