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扶疏脸上浮出一抹难言的耐人寻味,瞬间出自本能的,接过顾钦辞未尽之言:
齐渡仅仅捡了个救驾功劳,她就要宠幸,可顾钦辞实实在在地救了她更多回……
她是不是应该优先幸一幸他?
宁扶疏顷刻被自己过于惊奇的脑回路吓了一跳,这都是什么离谱且不着调的念头。
是她疯了。
还是顾钦辞疯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连忙将匪夷所思的瞎想甩出脑海,再看向顾钦辞,神情添了几分认真地询问之意:“侯爷要说什么?”
闻声,顾钦辞如梦初醒般抬手按了按眉心。同样的,撇开脑中某个荒诞思绪。
他不太自在地咳嗽一声:“臣的意思是,单就昨日而言,臣救您的次数便比他多。凡事讲个先后与公平,您是不是也该履行承诺,满足臣的意愿?”
至于顾钦辞的意愿,宁扶疏比谁都清楚,左不过和离与自由二词而已。什么云雨宠幸,果然是她妄想太多。
宁扶疏目光落回手里捧着的书籍:“侯爷放心,本宫这身子虽不够健朗,但脑袋还没到健忘的地步,你不必时时刻刻催着本宫。倘若侯爷实在信不过,就是现在让本宫写个和离谕令也无妨,再加盖长公主金印,总之绝对少不了你的。”
顾钦辞蓦地蹙眉,望着贵妃软榻上垂眸并不看他的人,心头无端有些酸涩。
想说不是这样的,他没有不信宁扶疏,更没着急催促她。若非她主动说起,来之前,甚至不曾想到和离之事。
但顾钦辞骨子里的倨傲太过根深蒂固,支撑着他昂首不肯低头,不肯解释,只能顺着宁扶疏的话,生硬启唇:“谕令就不用了,殿下有心兑诺就好。”
宁扶疏不冷不热地嗯声:“侯爷还有其他事儿吗?”
顾钦辞摇头:“没有了。”
“那侯爷便先回去吧。”宁扶疏道。
方才被他护着的欣喜如潮汐蓦地退去,连同留他用膳吃茶的兴致随之淡了。她下逐客令时没抬头:“待何时寻到和离的机会,本宫自会派人去侯府传消息。”
顾钦辞见她看书看得入神,舌尖抵着后槽牙,抿唇退出金碧辉煌的寝殿。
末了,又被黄归年皮笑肉不笑地恭敬请出公主府。待乌衣巷凉爽秋风迎面吹拂,他才猛然后知后觉想起来:
他有事儿呀!
自己专门赶在正午之前跑来长公主府,就是因为先前在太医署配置的药泥用完了,于是他又去药铺重新配药。琢磨着处暑多雨,得赶在下一场秋雨之前给宁扶疏送去。
这下可好,人生第二次,他预备送给别人的东西连拿都没拿出来,更枉论亲手赠予。
顾钦辞握着袖中药盒棱角戳手,心烦得很。
要么再折返回长公主府?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全盘否决,分明是宁扶疏要他走的,自己再这样巴巴地回去算怎么回事,他顾钦辞不要面子的嘛。
再者说,这药是宁扶疏需要的东西,除非她求他还差不多。
对,没错,就要让长公主来求他!
顾钦辞想明白后脚步稍缓。
从乌衣巷到杏花巷路程绵长,他走慢些,给长公主府侍从追上他的机会。
与此同时的公主府内,齐渡因意图刺杀长公主未遂,被关押地下囚室,听候发落。
宁扶疏弯腰拾起他失手丢落地上的长剑,执一方绢帕,慢条斯理擦拭,银白刃面越发锃亮。
她挽剑的动作不甚熟练,但足以在空气中拉出一道凌厉弧度,对准宋谪业:“过河拆桥?杀人灭口?”
“看来宋郎知道的东西还真不少呢。”
温声浅笑犹如暴风雨前的宁静,宋谪业不禁吞咽唾沫打了个寒颤,这回自觉跪到地上,手掌撑着砖面向前爬动几步:“殿下想知道什么,臣侍全都坦白,但求殿下能不能别把臣侍关去囚室。”
他低垂下脑袋,狭长眼眸晕开盈盈哀求,轻咬着唇小声嗫嚅:“臣侍怕疼。”
端得这般楚楚可怜,要说没有撒娇博取同情之意,宁扶疏是不信的。只是可惜了,宋谪业这张脸虽俊,但妖冶中带了三分艳俗,颦笑间流露的算计太强,叫人实在难生出怜惜。
若换作顾钦辞也许就不同了,宁扶疏目光锁着眼前蓝衣男子,思绪却已然不由自主地飘到了那抹玄色身影上。
侧颜冷俊、鬓如刀裁,颜色极淡的唇因咬合添上绮丽殷红,再听青年喑哑低沉的磁性嗓音低低说着臣怕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