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钦辞摸不准她的态度,还要继续写。
宁扶疏打断他:“别贫,东西拿来。”
顾钦辞鸦青色长睫扑朔出丝缕疑惑。
“军报。”宁扶疏提醒,“本宫一会儿要呈给陛下。”
顾钦辞眸光微动,明白过来这便是不生气不计较了的意思,当即掏出怀里信笺。
只见薄薄一张纸在方才被他不受控的恁大手劲儿揉捏得皱巴,好似耄耋老人额上遍布皱纹,还有少许几个字迹被他的手汗晕糊,那股愧疚情绪免不得腾升蔓延。
宁扶疏倒是全然不在意信纸新旧,从他手里将东西抽过,收入袖中。
衣袂内,被顾钦辞反复摩挲过的手指不自觉轻拢,似想握住依稀温度。宁扶疏身子往侧边坐了坐,在旁边给顾钦辞腾出位置,谈起正事。
清州战败,主帅顾钧鸿生死未卜。
“其实,有时候生死不明未尝不是好消息。”她转瞬变得沉着,“本宫明里暗里都会加派人手寻找顾大将军的下落,一旦有任何消息,必定第一时间送到侯爷府上。”
顾钦辞坐下后,望向旁边女子的瞳眸漆黑中隐隐烁出微光,如澄亮凝寒的秋水经落叶拂起波旋儿,坚硬如铁的封闭心墙被叩出小块柔软。
他低声:“多谢殿下。”
宁扶疏挑眉,刚刚的道歉和她昨日的扯平了,现在的道谢是不是也和她昨天那声谢……
“这回不是扯平。”顾钦辞莫名地,倏尔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忙不迭解释。是他真心谢过长公主肯在乎顾钧鸿的安危,他道:“殿下如果不信,臣写给你。”
说着,又要去抓宁扶疏的手腕。
宁扶疏当然相信他,可却鬼使神差地没有说,任由顾钦辞牵过她手。
覆满薄茧的粗粝手指在光洁如玉的柔软掌心划出温热,酥得人骨髓与背脊都发麻。
尚且没能聚精会神分辨顾钦辞写了什么字,就听见他问:“殿下现在可以信了?”
宁扶疏赶紧不动声色回神,收回手“嗯”了一声。
她生怕流露自己的失态,端出公事公办的模样询问清州主帅人选:“本宫知晓清州处处关隘险要,是顾大将军和我大楚千千万好男儿挥洒热血坚守住的土地,容不得再丢一分一厘。”
“现今形势有变,另择主帅是无奈之举,可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必须慎重选出一位能堪大任的。如此,远在金陵的本宫和陛下才好放心。”
“而北境的诸位将军,本宫虽有耳闻与接触,但终归不如侯爷朝夕相处来的了解,是以……”
话言至一半,马车在皇宫门前停下。
顾钦辞今日出门没带入宫令牌,除非有长公主亲口玉令,否则他是进不去巍峨宫门的。
而宁扶疏并无开口打算。
理由无他,宁扶疏不希望顾钦辞在明面儿上掺和进这件事中。这若经旁人的嘴巴添油加醋传到小皇帝耳朵里,难免叫她那位疑心深重的弟弟以为长公主极力举荐的人选,囊括着顾钦辞的私心,容易适得其反。
二人视线在狭窄马车内聚焦良久,末了,顾钦辞启唇轻轻吐出一个名字。
——穆城副将,徐向帛。
音落,男人瞬间越出厌翟车后窗,徒留一阵玄色衣袍带起的清风。
“穆城副将,徐向帛……”宁扶疏唇齿轻动,重复念过这几个字。
她绞尽脑汁,似乎确实在某份北境传回金陵城的奏折里,看到过这个名字。但那封折子具体写了什么内容,宁扶疏却记不清了。
可见是不太重要的上报,而这个徐向帛应当也是位名不见经传的籍籍无名之辈。
且穆城属于清州下辖数十座城池中,驻兵分列排行末尾的几城之一。
还是个听命于人的副将。
临危受命,能扛起清州帅旗么?
宁扶疏抿抿唇,生出些许犹豫。
犹似神龙血盆大口的漆红宫门缓缓关上,顾钦辞站在街角,遥望载着宁扶疏的马车驶向金銮殿。他抬手按住左胸口,揪皱那处衣裳。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
在宁扶疏问他人选时,仿佛要撞出胸膛。
她过问他的意见。
说明他的意见对她很重要。
换而言之:他对她很重要。
作者有话说:
宁扶疏:就算缩句,难道不该是意见对她很重要?
九漏鱼·顾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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