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无子(双更)

罗姑娘也拍了下桌子,那声响堪比三尺惊堂木。就在围观众人都想看看她究竟有多阔绰时,罗姑娘云淡风轻地说了句:“成交。”

“衣服归你,五百两归我。”

韩娘子蓦地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人会突然认输。忽瞥见罗姑娘勾唇狡黠一笑,她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这人从最开始就不在乎那套衣裳,故意利用她较真的脾气,诈一笔银子。

宁扶疏听闻之后,也不由得一笑:“这位罗姑娘倒聪明,只要有银两,想要什么买不到。”

“罗姑娘也这样说,有钱不赚是傻子,要韩娘子愿赌服输。”琅云道,“可谁知道那位娘子大家闺秀出生,做起事来却跟无赖差不多,她抵赖说自己只出价二十两。罗姑娘口中的五百两,是欺诈,她可以报官的。”

“婢子赶回来时,韩娘子的侍从已经和罗姑娘的贴身丫鬟在店里打了起来,也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她说完,马车正好停在花想容门口。

宁扶疏还没下车,就听见打斗声、议论声、劝架声揉成一团,吵闹非常。

两边人从店里打到店外,又从街上打回店内,有两排货架被推倒,上面摆放的布匹掉在地上沾了灰。

而站在一旁神情傲慢的,应当就是韩娘子。另一位望着自家丫鬟,面色隐有担忧的,则是罗姑娘无疑。只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位罗姑娘瞧着似乎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宁扶疏转而想起来,这不就是岁除那晚,说着“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小公子,可见当日是女扮男装了。

眼见又有一排货架要遭殃,顾钦辞闪身上前,双手各握住郡守府俩侍卫的一条胳膊,“咔嚓”一声,卸了他们的手臂。

“究竟是哪条衣裙这般不俗,居然引得韩娘子不顾郡守颜面,为此大打出手?”宁扶疏沉着脸走上前,淡淡瞥过韩氏,又看了眼柜台上叠放整齐的襦裙,“就是那件?掸开给本宫瞧瞧。”

店伙计全都是自己人,立马照做。

是一件浅翠色烟罗软纱襦裙,点缀典雅的兰花绣纹。

宁扶疏点点头:“确实不错。”

“韩娘子喜欢?”

“嗯,喜欢。”韩氏承认,随即话锋一转告状,“但谁能想到她竟狮子大开口,五两钱做的裙子转头要收五百两银子才肯卖给我。长公主殿下,您来评评理,这不就是欺诈嘛。”

“她只是出个价,又没逼你买,与欺诈有何干系。”宁扶疏并不接她的话,“倒是这条裙子,本宫也很喜欢,韩娘子要跟本宫抢吗?”

韩氏一愣,谁敢跟长公主抢东西啊,纵有不甘心,也只能摇头说不。

“如此甚好。”宁扶疏道,“既罗姑娘出价五百两,本宫愿意花高价买心爱之物。琅云,拿银票给罗姑娘。”

韩氏脸上表情有些绷不住,眼皮子抽跳。同样是心爱的衣裳,长公主愿花高价买之,而她却说五百两是欺诈,格局立现高下。

周围看热闹的路人把绸缎庄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全部在看她的笑话。韩氏羞愤不已,朝宁扶疏福了福身子,便要喊上侍从回府。

“韩娘子,请留步。”宁扶疏再次出声。

韩氏不得已回首,捻出的笑意比哭还难看:“长公主殿下还有何指教?”

宁扶疏站在一片狼藉当中,慢条斯理说道:“本宫记得刚才是韩娘子先出手打人,那么这铺子里破损的木架与沾灰的布匹,是否也该按原价赔偿?”

韩氏深吸一口气:“多少银子,说吧。”

店伙计拨弄着算盘,十指灵活:“咱们店老板对事物讲究,这所有木架都是用的降香黄檀打制,再加上刚从皇都金陵运过来的名贵云锦……”

同为降香黄檀木质的算珠在他手下噼里啪啦作响。

“抹去零头,总共算您五百两纹银。韩娘子,请问您怎么付?”

韩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好不精彩。

宁扶疏看准了她又想赖账,十分善解人意地一笑:“韩娘子出门没带那么多银两情有可原,算起来韩郡守明日就该回来了,届时本宫与他提上一提,将这钱补还便是。”

韩氏手里攥着方才喊价时拿出来的银票,后槽牙咬紧摩擦了好几下,忍痛把银票甩在了伙计那把算盘上。然后头也不回,憋着满肚子气走了。

宁扶疏示意店伙计关上店门,今日提早打烊,收拾货物。

又让琅云把装好的襦裙拿去给罗姑娘,对她道:“这衣裳虽美,但我没有夺人所好的兴致,还是你拿着吧。”

对方接过衣裙的同时,抬腕递出一张银票:“我虽爱财,但没有收恩人钱财的兴致。小女子罗衿悠,谢过长公主解围之恩,这五百两合该您收着。”

宁扶疏看着她,这人倒是有趣。

君子爱财取之以道,无外乎她这样的。

性情磊落坦荡的人,宁扶疏也不跟她假客气,让琅云将自家银票收回。

罗衿悠又道:“不管怎么说,今日多亏了殿下与驸马爷,否则再那样打下去,我的丫鬟免不得要受伤。”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小女子理应报答二位。只是我一介药商,实在没什么能送给贵人的。唯有祖传的医术尚且拿得出手,若殿下与驸马爷不弃,小女子可以替二位诊个平安脉。”

“你帮殿下瞧吧。”顾钦辞道,“看看说她体内淤积多年的旧疾,能否根治。”

话虽如此,但宁扶疏并不抱希望。她知晓顾钦辞关心自己,每逢雨天腿疼难忍,都会从早到晚陪在身边。但朝歌长公主的旧疾,是连泉石道长和阖宫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症,多半为不治之症,缠着她一生。

罗衿悠伸出三指搭在她脉搏上……

半晌,失落地摇了摇头:“小女子无能,殿□□内的寒气早已侵入骨髓,只能靠平时注意些减轻病痛。至于根治,恕小女子才疏学浅。”

意料之中的答案,宁扶疏笑笑,不以为意。

可罗衿悠却越发良心难安,觉得自己非但没还上长公主帮忙解围的人情,还在诊脉后泼了一盆冷水,心底实在过意不去。她挠了挠鼻子,坚持想为宁扶疏做点什么:“要不,我给殿下做一套春衫吧。”

“就用店里的绫罗绸缎,但绣纹样式等一应针线活儿由我来做,也算聊表心意。”

宁扶疏委实架不住她的热情,也尊重她的心意,跟着罗衿悠挑选起布料。

两人走到后院,罗衿悠回头看了一眼,驸马没跟上来。她不安的眼神几度飘过宁扶疏,犹豫良久,终是把话说出口:“殿下,方才我给您诊脉,发现您体内除了寒毒旧疾,还有另外一种毒。”

宁扶疏停下脚步,见四周无人,突然明白罗衿悠带自己来后院的用意并非做春衫那么简单。

她问:“什么意思?”

罗衿悠压低声音:“殿下可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能生育孩子?”

听她提及此事,宁扶疏反而松了一口气,言简意赅地解释:“知道,体内有少许紫茄花。”

“不,与紫茄花无关。”罗衿悠道,“紫茄花只有短时避子之效,一旦停用,调养些时日,照样能够遇喜。可殿下的病症在于,子宫淤毒过甚,此生无子。”

宁扶疏不可置信地皱眉:“你继续说。”

罗衿悠道:“从脉象来看,殿下七八年前应当中过一次剧毒,后来毒虽解,寒症却自此留在了体内。本来这寒毒除了爱闹腾点,时不时冒出来痛上一痛,并没有其他危害。但不知怎么的,大概是半年多以前,寒毒突然开始往殿下的子宫扩散,逐渐堆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