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宜君的‘轻松’真是让赵祖光有苦难言,甚至生出了怨恨——他知道高溶对杨宜君有另眼相待,而杨宜君则不然。过去赵祖光也会想,这大概是‘恶人自有恶人磨’罢。一直以来,只有高溶叫别人拿他没办法的,没想到,有这么一日,他也拿别人没办法了。
但现在,他忍不住去想:难道你都是没有心肝的吗?哪怕你心中无意,那也是一个对你有心之人,生死关头,一点儿担心都没有?旁人要见人死,哪怕是不相干的人,也会不忍呢!
然而,杨宜君根本不知道赵祖光的‘怨恨’,连他看她的复杂眼神也没有放在心上。嗅了嗅所谓的‘宫廷贵人’所用的死药,轻笑着放进了酒杯。,褐色的颗粒入水则溶,最后又挪动了一下几个酒杯的位置。
“好啦!”说过这一声之后,杨宜君像是大功告成一样,往外走去。中间大概是为了避嫌,她没有与转过身来的邹士先、高溶、赵祖光任何一人有眼神交流、肢体交流,非常利索地走出了阁子。
随着下楼的脚步声传来,是真的离开了。
三杯酒就静静放在黑漆方案上,呈三角形。邹士先坐回自己原本的位置,高溶则是代替了杨宜君,与邹士先相对而坐。
邹士先看着高溶,笑了:“公子还能后悔,放弃赌局,只当今日什么也没发生过,这也没什么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公子的志向,时时刻刻懂得惜命的道理,这才好。”
“所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高溶却是看着面前的三杯酒,玩味一笑:“邹先生不必说了,我自来是如此,以身犯险惯了。”
与其说他是以身犯险惯了,不如说这些年来,他一直就是与危险相依为命。
然后就在赵祖光的惊诧、目眦欲裂中,高溶端起了其中一杯酒,一饮而尽。
第45章 高溶和赵祖光来……
高溶和赵祖光来的时候,杨宜君的小院里,平儿正领着麝月舂米。她们舂米不是用的石臼,而更像是捣药的小臼,一次只能舂一点儿,弄的很慢,但很精细。每舂好一把稻子,就把晶莹的稻米放进一个干净的白布口袋。
高溶他们看到时,白布口袋里已经装满了一半。
赵祖光见了就奇了:“怎么家里舂起米来了?”
平儿起身招待二人:“赵四公子有所不知,这原是我家娘子的主意——娘子冬日里爱用些粥羹,只说拥炉读书,又有豆粥久煮,何等惬意这些奴婢是不懂的。不过,娘子前些日子管庄子上要了半袋子上等粳稻,专用来煮豆粥。”
“特意要的粳稻,便是为了自己舂米。”任何事情,杨宜君都喜欢自己尝试一番。
“前些日子自己舂米,手都弄伤了奴婢见米袋里没米了,便想着替娘子舂了。娘子她哪里是做这等事的人?娘子的手平日里都是用来拿笔的,再不然,也该是如其他小娘子一般,点茶烧香插花才是。”
平儿在杨府人缘很好,因为她和谁说话都有一种很亲切、很交心的感觉。这个时候对高溶、赵祖光,也是如此呢。
“十七娘真是、真是不同于人啊”赵祖光似乎有些感慨。
在寒暄过后,平儿询问两人有什么事没有。赵祖光回答道:“前日,十七娘帮了我们兄弟二人一个天大的忙,这两日我等尽心凑了些礼物,想感谢十七娘礼物薄的很,只望十七娘别嫌弃了。”
主要是时间紧,播州又与中原不太通,除了本地的特产外,外头的好东西真是有钱都难弄到!
平儿看了一眼高溶和赵祖光身后的几个小厮,每个人都抱着大包小包,这礼物看起来可不薄!想了想,道:“这公子自与我家娘子说罢。”
闺阁女儿家接受外男的厚礼,怎么都有些古怪。如果不是平儿见惯了杨宜君的古怪,知道自家娘子不是寻常人,与她交往的人有的时候也会被她‘同化’,这个时候恐怕就要直接将人请出去了!
眼下没有将人‘请’出去,但直接接受这些礼物,那也是不能的。平儿索性将人领到书房前头,交给杨宜君自己处置。
杨宜君的书房里,临窗的大案上燃着一只小炉子,炉子上坐着一銚子,銚子上盖着盖子,只从漏气的小孔里喷出白色的热气。咕嘟咕嘟的,里头正熬煮着豆粥,谷物的清香飘散出来。
杨宜君自己则是站在一挂着画的画架前,手上捏了一支沾着红色颜料的湘管,正在给画上的梅花花瓣染色。
“十七娘兴致真好,是在染《九九消寒图》啊。”站在窗前,赵祖光看到了画上的内容,笑着说道。
画上有九九八十一片梅花花瓣,从入冬第一天开始,一天染一片。等到梅花全都染红,漫长寒冷的冬天就结束了。
杨宜君的‘轻松’真是让赵祖光有苦难言,甚至生出了怨恨——他知道高溶对杨宜君有另眼相待,而杨宜君则不然。过去赵祖光也会想,这大概是‘恶人自有恶人磨’罢。一直以来,只有高溶叫别人拿他没办法的,没想到,有这么一日,他也拿别人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