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接引的是位圆脸、头发颜色偏淡还有些稀疏的中年男人,他穿着讲究的西装,操着一口意式风味的日语。
在接机处一找到降谷零和舆水怜,他就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二位就是总部派来的人吧?波尔多大人已经为二位安排好了住所,今晚二位可以好好休息一夜,具体的工作明天再来安排。”
降谷零先是和对方确认了接头的暗号,并且和罗马据点的负责人波尔多通了信,双重保险过后,降谷零的表情才缓和下来。
降谷零:“这些都是必要的程序,请你体谅。”
接头人忙说:“不不不,没问题,这都是应该的,这些涉及到安全问题,我们就应该如此谨慎。”
舆水怜站在降谷零斜后方的位置,他来的路上在搜索引擎上找了些关于意大利的信息,有不少来旅游的人提到在人多的地方永远要注意自己的钱包安全。
还有一些专门对游客下手、敲诈勒索的人,他们经常埋伏在机场附近。
这几年整治过后倒是好了不少。
接引人带他们出了机场,去了车上。
“接下来就要麻烦你了。”降谷零说,“对了,怎么称呼你?”
“叫我萨姆就好。”萨姆说,“听说日本最近的工作很忙碌,工作量很大!二位到现在一定也很累了,请随我来,我开车带你们去住宿的位置。”
“是吗?”降谷零没有直接答应,他说话字字清晰,还故意放缓了语速,“波尔多的消息很灵通啊——即使远在意大利,也对日本分区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
在一切需要社交和信息战的场合,降谷零从来都是迎难而上的,更何况这次的搭档又是精于作战方面的舆水怜。
也就是说,这次任务中除开需要动用到武力之外的场合,全都是降谷零的主战场。
……怜都表现出了对他的保护欲,那他自然也要回以同样的、甚至更多诚意。
降谷零夹枪带棒的说话方式让萨姆一愣。
接着,萨姆眼睛一转,蹩脚的日语都变得流利了起来。
萨姆:“……毕竟boss和朗姆大人平时都在日本出现,作为下属怎么能不关心他们的动向呢?”
“的确——”降谷零倏地态度柔和了起来,转变之快让人难以预料,“上面的人的心思可不好猜,实在是为难我们这些下属了。”
感受到危机解除的萨姆舒了口气,跟着说:“就是,不过这种事可不是我这种底层成员操心的。”
他故意点出自己是底层成员的身份,就是为了开脱,并且让降谷零别问了,有什么话就直接问波尔多去。
降谷零:“嗯,也是。”
萨姆:“……”怎么叫人那么不爽呢?
萨姆算是记住了这位态度强硬又难缠的金发男子,他明明拥有和地中海风情很适配的巧克力肤色,开口却让人感觉他和热情两个字一点也不沾边。
倒是另一位,一直很沉默。
萨姆从后视镜里打量着对方:他穿着一身方便行动的黑色户外冲锋外套,里面是件能看到锁骨的白色t恤,这身看上去更像是周末去参加户外活动的青少年。
他年纪看着也不大,比起一个大型组织里拥有代号的成员,更像是会在那不勒斯或者西西里街头混帮派的少年。
……长得倒是挺好看的。
不过,这次主事的看起来是深肤色的那位。
他收回视线,不多想了,专心当自己的司机。
=
舆水怜这一路都盯着窗外的风景。
他们下飞机时正好是当地时间晚上七点左右,夜色已经降了下来,整个城市被裹在一层接近普鲁士蓝的天幕之中,而这种蓝色估计很快就会被纯黑色给覆盖,舆水怜在车窗这片小空间里仰头往上看——没看到星星。
给他们安排的住宿位置距离据点大约一公里,中间隔了两条街的距离,是个普普通通的旅店。
“明天上午我会来这边接你们。”萨姆说,“大概十点左右,今天请好好休息……还有倒时差……那么明天见。”
萨姆离开后,他们简单收拾了下行李。
二人除了必要的证件和少许换洗的衣服外就没什么别的行李了,一路都做到了极简,所以收拾起来也很简单。
整理好东西后,舆水怜把手放在自己空荡荡的口袋里。
……有种不习惯的感觉。
降谷零注意到舆水怜的神情和动作——他用手撑着自己上衣口袋的动作,像是在寻找什么。
降谷零:“怎么了?有东西拿掉了吗?”
舆水怜摇了摇头。
“有点缺乏安全感。”舆水怜说,“……没有匕首、没有枪和子弹,没有这些用来应对敌人的武器,我不怎么习惯。”
降谷零低喃道:“安全感吗……”
在这样一个地区、并且即将面临更大冲突的前提下,身为武斗人员的舆水怜却是赤手空拳,这确实会让他坐立不安。
降谷零自己也差不多,他也需要一把傍身用的手/枪。
想要在意大利弄到武器,老方法自然是去黑市上弄,一把手/枪加上子弹的价格并不算贵,但他们初来乍到,不知道这里的黑市在哪里。
“明天去据点领到武器就好了。”降谷零安慰道。
“好吧。”舆水怜说,“或者我带把水果刀在身上怎么样?”
降谷零:“如果这样能让你更有安全感的话……我赞成。”
舆水怜:“……那我去便利店买一把。”
这时候已经快到八点了,带上钱包,他们要先去随便吃点东西垫下肚子。
从旅店的后门出来,是一条夹道,左侧是橘红色漆的联排建筑,似乎是公寓楼,从右侧出去就是大路,很快就能来到广场附近。
舆水怜先是去小店买了把水果刀放进口袋里,降谷零对此哭笑不得。
接着,他们在小巷里买了份披萨,然后走到广场附近的公共座椅旁开始吃披萨。
几步之外的圆形广场中,还有一个略旧的循环喷泉,被头顶的路灯将上面斑驳的痕迹照得一清二楚。
舆水怜拿起一块披萨,小心翼翼地对着前面的尖尖咬了一口。
……有点烫。
“稍微吃慢一点。”降谷零看到他的动作,“……正好现在也没什么工作,就当是暂时放松一下。味道怎么样?”
“好吃。”舆水怜说着,将刚才被烫到一点的舌尖伸了出来,任由晚风替他降温。
舆水怜注意到降谷零只是看着远处,并没有吃东西的意思。
舆水怜:“不吃吗?晚上的风吹一会儿就凉了,会变得不好吃的。”
降谷零一手托着下巴,路灯的光芒落在他的双瞳里,闪耀着璀璨的光辉。
“不……我只是看着这样的景色,忍不住就想安静地享受这一切了。”
舆水怜咽下一口比萨,浓厚的番茄味让他舌根都软了。
他疑惑地看着降谷零。
降谷零用目光做引导,“看那边,怜,然后听一听这里的声音。”
广场上正在卖艺唱歌的吉他手的歌声顺着人声一路传了过来,就像是现代版的吟游诗人。人们踩踏着石子路的声音成了街头音乐的底音,孩子们的笑闹声则是这段乐曲的高潮。
所有的生命发出的声音在此刻交织成一部乐曲,顺着每一丝风游了过来。
“……这里有各种各样的人,和声音。”
对降谷零来说——这样的夜色,让人想放下所有的负担,对自己真实的心情进行坦白。
这一刻,他强烈的意识到自己正身处异国他乡,是一个无人认识的面孔。
在这一分钟里,他身上所有的重担都落了地,肩膀前所未有的轻。
就像是漫长旅途中一次短暂的休憩,是奢侈的放松时间。
舆水怜懵懂地听着这一切,心情也转变得平静了下来。
他逐渐察觉到降谷零身上难得展现出的一丝不同来,就像被剥掉蛋壳的鸡蛋,呈现出一股理想状态下的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