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都这个时辰了,解离尘这般身份和性格是不可能兴师动众地去膳房让人单独开火的,所以这粥确实是专门为露凝熬的,甚至还是他亲自熬的。
他是擅厨的,或者说他没有什么是不擅长的。
最难的时候,什么都要学一些,因为无人可以依靠。
但这些露凝不需要知道,免得她再多想,他们是要做了断的,不该再有什么牵扯。
露凝哪怕再后知后觉,也感觉得到他的冷淡。
其实这也在意料之中。
她也做好了要努力争取的决定,因为答应过他,所以不管多难都要试试。
可是真的……真的有些难。
他变了,变得很陌生,和她认识的那个解离尘明明长得一样,给人的感觉却天差地别。
她认识的夫君虽然请冷疏远,对她却比任何人都有人情味。
她认识的夫君温柔体贴,很有耐心,从不吝表达自己的想法,与她没半分隐瞒,素来直言。
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连模样和周身气质都有些微妙的不同。
比如眼睛,现在的他双眼变了颜色,是纯正的黑色,黑与白交织,看不到原本的暗金。
再比如他身上的衣服,不再是无垢的白色,而是质地微凉,绣着暗金日月的墨色锦袍。
倒是那满头的白发没什么改变,白发之下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即便是对着她,也没有一丁点表情,再见不到那些代表真意的小细节。
他像戴着面具,举手投足,无比随意的一个动作,都透露着地位崇高,权与欲熏染过的冰冷疏远。
露凝喉咙发干,她吸了口气,用最温柔地语气唤他:“夫君。”
解离尘起身背对着她,如第一次一样没有应。
露凝如无所觉,跟着站起来,绕到他身侧,鼓起勇气握住他垂着的手,抬眸去看他的侧面,轻声问道:“夫君生我气了吗?”
解离尘一怔。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了吗?”
“……”
“你为什么不肯看我,也不同我多说说话呢?”
“……”
“我很想夫君,夫君消失之后发生了一些事……我有些害怕,方才在这偏殿里一个人待着也很孤单。”
“后悔了吗。”
解离尘突然开口,像是下一秒就要说出【如果后悔了就送你回去】这样的话。
露凝沉默了一会,缓慢地摇了摇头。
“没有。”她轻声说,“只是,很想你。”
不提界门处的失散,不问他为何抛下她一个人,只是很想他。
解离尘紧紧闭上眼睛。
见到她之前,他不断想着,不过一段短暂的情劫罢了,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可真的见到了她……
不行。他不需要弱点。
她也不能留在他身边。
即便不回凡界也不能留在他身边。
他有必须要做的事,他的身边危机四伏,他不想分心去保护一个柔弱的姑娘,不想时刻担心被人扼住咽喉。
这也是为她好,她肯定也不希望时刻陷在危险里,她根本不知道与他一起所要面对的敌人有多么恐怖,岂是她在凡界遇见的那些妖邪可比拟的。
凡界的自己当真愚蠢,还做梦可以护住她。
现实是护不住的。
只要有了在意的东西,只要有了他想要的东西,最后都会被毫不留情地夺走。
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学会不在乎一切了。
只要无所求,他就是无懈可击的。
解离尘面庞冰冷如玉,在露凝尝试着更靠近他的时候,他突然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她一窒,眼前画面变化,已经随他到了奉君殿里。
解离尘坐到宗主玉椅之上,露凝顺着他的力道半跌坐在地,一抬眸,对上他自上而下,压迫感极强的眼神。
“你有何所求,尽可告知本君。”
……本君。
陌生的自称。
露凝脑子里的那根弦绷紧,脸色苍白道:“我不懂夫君是什么意思。”
解离尘看着她,一字一顿说得极清楚:“本君会补偿你。”
露凝猛地站起:“我不要补偿!”她音量拔高,看似强硬,实是色厉内荏,强弩之末。
解离尘别开头,广袖之下握紧了玉椅扶手:“不要也改变不了本君要与你了断尘缘的决定。”
轰隆。
露凝心头打了雷。
他说了。
他到底还是说了。
他终于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