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低估了神明。
被浊气折磨得双目黑气,浑身暴戾的神。
人鱼在她身上呼吸炽热,压抑着暴戾和恶欲,因为太过于用力,人鱼的手指都在颤抖。
漆黑的双目猛地闭眼,倒在了地上,鱼尾难耐地蜷起,像是一条脱水的鱼,蓝色的筋浮现,喉结滚动着,发出了痛苦至极的声音。
小鬼的裙子掉了下来也顾不上,要去靠近他,却被人鱼嘶了一声,像是一只暴戾的兽,发出了痛苦又威胁的警告。
这是禁欲者才会有的痛苦,七百年前人鱼,是一只,很好、很好的神。
哪怕鱼鳍痛苦地冒了出来。
双眼漆黑的人鱼抽出了唐刀,想要划伤自己,保持清醒。
臭小鬼又过来了,仓促系好的裙子乱七八糟的。
她一靠近,被人鱼的眼神吓住,但是还是靠近了,抓住了人鱼的手,掰开了唐刀。
臭小鬼说,“不许伤害自己。”
双眼漆黑一片的人鱼看着她,即将崩溃的理智,在这一刻绷断了。
混乱和黑暗中,光线可以给一丝丝的安慰,于是黑暗里的人鱼就会死死抓住这一丝光,直到光和他一起沉沦。
双目漆黑的人鱼充满恶意地吻她,臭小鬼却回吻了回来。
就像是滚烫的烧炭,和轻柔的春风。
他想焚毁自己,却又被风挽救。
臭小鬼唤醒了神的理智,让他在浑噩当中醒了过来。
只是禁欲神明可能,已经有点疯了,漆黑的双眼,哪里还像是那个高高在上、衣冠楚楚的神明呢?
他不应该犯罪,可他已经有些疯了。
他说,“你以为,我会放过你么?”
禁欲的神明竟然恶意又嘶哑道,“臭小鬼,夹好。”
神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比那样,也许还要更加饱含浓重的威胁。就像是被巨兽舔舐啃咬着脆弱的喉管,随时会命悬一线,让人脊背绷紧,颤抖不已。
禁欲的神,在小鬼耳边说了最下流的言语,诉说着自己的恶欲,充满恶意地要将她也拉进深渊。
他不得解脱,就要她和他一起痛苦。
他想要告诉她,这是一个多么卑劣、不值得她喜欢,恶毒又堕落的神。
她想跑,又被恶鬼抓着脚腕,拖拽了回来。
梦境混乱又浑噩。
因为糟糕的一夜,小鬼腿内侧的皮肤发红还破了皮,因为维持一个夹住的姿势太久了,腿软得像是要飘起来一样。还好梦里并没有痛觉,就算是哭了一夜,可清醒后小鬼还是没有被吓跑。
神明要赶她走,但是他的神志不会一直保持清醒,一等到他浑浑噩噩起来,又飘在了小鬼的后面。
小鬼抱着膝盖说,“你一恢复记忆,就要把我丢出去。”
海神飘在她后面说,“祝延,不气。”
舒棠还是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于是海神就低下头,俯下身,亲了她一口。
他说,“小棠,不气。”
舒棠就抱住了浑浑噩噩的海神。
她和海神在破旧的神庙里住着,这里是唯一一个还有神庙的小镇,黄昏的时候,她就指使着海神抱着她去镇上,然后买买买。
海神庙里的东西都被舒棠卖掉了,换成了很多的生活用品。
破破烂烂的海神庙,多了一间应有尽有的小屋子。
神中间清醒过一次,黑漆漆的眸子让海神看起来很阴鸷,他说,“你知道留下来,我会对你做什么事的。”
小鬼不理他,自顾自地做事,就是不肯走。
等到有人火烧火神庙的时候,舒棠就一个人拦在前面,举着扫把叉着腰,一个人骂跑了所有人。
人走后,神说:“没用的。”
舒棠知道。
就像是这是一场噩梦,可是她还是想做。
什么都改变不了,但是可以,疼疼他。
后来,神就再也没有恢复过记忆了。
舒棠以为是因为即将陷入沉睡的缘故。
直到有一天早上醒过来,看见了正在擦拭唐刀的海神。
海神骗了她——
他醒来的时候,也装作没有醒来;恢复记忆的时候,也不愿意想起。
这样,就不会清醒过来、不会赶她走。
好梦留人睡。
舒棠对神说,“祝延,你是笨蛋。”
神没有反驳。
终于,这场噩梦要结束了,海神即将陷入七百年的沉睡。
神明看着小鬼,小鬼亲了他一口——
终于,那一百次的累计犯罪,终于犯完了。
神明没有按照约定,拍死小鬼,而是去吻了小鬼。
舒棠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神明说,“我在犯罪。”
他迟迟不肯睡,像是要将她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
小鬼对他说:“睡吧,醒过来,就会看见我了。”
神明于是,陷入了七百年的沉睡。
小鬼也消失了,噩梦的虚影倒退,一切重归现实。
老城区的神庙里,被神明庞大的梦境一起拉进幻境里的猫,也喵呜一声醒来了。
神明的梦魇若是醒不来的、就可能持续十几年,将附近的生灵都拉进去,神的噩梦已经不是单纯的幻境,比那更真实,时间的流速都变得那样明显,像是一重世界,当真让人觉得——
大梦一场,二百年。
也许神明过去的记忆是残酷的冰霜和严寒,舒棠出现在噩梦里,就裹上了糖霜,在这场幻境里,把冰霜,变成了冰糖。
舒棠回想起来之后,觉得自己不是做了一场梦,而是真的进去和神度过了二百年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