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更换礼服前,巫辞得先泡一个小时的药浴。

泡药浴,除了清洁作用,也是巫师祈求神明降临于自己身体的方式之一。

巫辞坐在木制浴桶中,一张白皙的脸被热气蒸得红扑扑的,连耳根都泛着粉色。

他将湿漉漉的双臂搭在浴桶边上,整个人被中药味熏得昏昏欲睡。

泡完药浴,阿狗伺候巫辞更换祭祀礼服。这套礼服主打.黑金色,遵循传统道袍样式,件数多,穿法繁复。

巫辞换上礼服,被乌压压的颜色一衬,身上的少年气顿时被敛了一半,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端庄肃穆起来。

阿狗用黑白两色油彩在巫辞两边脸颊上分别画下两个小小的八卦图,又用红漆在他双眼下方各点了一个圆点,在两个八卦图下方各画了几道纹路。

画完阵法后,阿狗给巫辞戴上一对带红穗子的红字黑符耳坠,并将他常戴的木挂珠换成了一条更为贵重的玉挂珠。

做完这一切后,阿狗给巫辞披上了一件白色的巫师斗篷。

与庄重的黑金祭祀礼服相比,这件白色斗篷却显得有些莫名的诡谲,因为每一面都用朱砂写满了巨大的红色字符,既像咒语,又像经文,红与白的撞色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人第一眼就感到有些不舒服。

“祖宗,你能看懂这斗篷上的字是什么意思吗?”阿狗一边帮巫辞整理斗篷,一边嘀嘀咕咕,“我怎么感觉自己从来没见过这种文字。”

巫辞看了衣服上的文字一眼:“这是先秦时的楚地文字,上面写的是我们先祖用来召唤神明和祈求庇佑的咒语。”

巫山曾是战国时期的楚国巫郡,楚人崇巫,上至国君,下至庶民,无不信巫鬼,重淫祀,巫师得到了极大的重视,那时的巫觋族几乎处于全盛时期。

可惜的是,无论巫觋族祖上曾有过多么辉煌的历史,到了巫辞这一代也已是气数将尽,年轻小辈们大多天资平平,几乎与普通人无异。

“楚?那也太古老了,现在也没几个人能看懂了吧。”

“那是你没认真听,小时候都学过。”

“我笨嘛,又没什么灵力。”阿狗嘿嘿一笑,替巫辞系上最后一个扣子,“好了,衣服都换好了,面具等到了仪式上老天师亲自给你戴。”

提到“面具”,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一旁的八仙桌。

桌面上铺着一块红绸,正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樟木箱,一个青铜打造的牛头面具被摆放在箱盖上,两只巨大的犄角使它散发着一种混合着荒诞与庄严的怪异感。

五百年前,巫觋族的先人们在逃亡途中丢失了大量珍宝,所幸,那位被尊称为“神师大人”的女族长钟爱的一副青铜面具得以保留,被他们安全带回巫山。

相传,这个面具来自上古,是神师大人每次主持祭祀时必定佩戴的法器。

神师百年之后,面具便一直被供奉在神师庙的神龛前,由专人看守,只有在重大的祭祀仪式上才能见到它的身影。

这个面具古朴笨重,想到晚上巫辞还要戴着它又唱又跳,阿狗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祖宗,这个面具长得好可怕,为什么要做成这种样子啊?又是犄角又是獠牙的。”

“师父说,这个面具是老祖宗们按照神明的长相仿制的。”巫辞仔细地看着青铜面具。

他并没有觉得恐怖,相反,还感受到了一种来自远古的庄严和肃穆,那是他一直向往的人神共生的时代。

无论是强大到创造了这个世界的神明,还是足以与神明并肩而立的巫觋族先祖,巫辞渴望能够亲眼目睹他们的风采。

“神真的长这样吗?”阿狗看了看青铜面具,又看了看巫辞纤细白皙的脖子,欲言又止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大胆发言,“老祖宗们该不会被装神的恶鬼给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