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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灯光在桌子上那装有白兰地酒的酒杯中轻轻地摇曳,在古色古香的家具那暗淡的表面闪烁,在枝形吊灯那水晶玻璃中稀奇古怪地折射,在波斯编织的那贵重的花纹复杂而奢华至极的地毯上隐没。
这间室内的地毯很大,夸张点说——极大。这块地毯就像成熟了的麦田,在整个办公室内伸展。柔软而光滑的绒抚磨着脚掌,每个赤脚从上面走过的人,一定都会回想起趟水过小河时所出现的那种感觉。给人以深刻印象的,还有巴黎产的绘有十八世纪早期田园诗般的牧童图案的戈别林双面挂毯,有路易十六时期精美的手工制品,还有它们旁边的一块做工粗糙的珍贵的土库曼贴金壁毯。没挂戈别林地毯的那面墙,用浸染的柞木镶嵌着,而这一切,又成功地与具有路易十六时代风格的精致奇巧的酒吧相谐调。
软垫矮凳、安乐椅、沙发——所有这些,都是用带金色压花纹的最精细的红色皮革包装的;墙上挂着三幅风景画:一幅是威廉阿道夫布格罗的,还有两幅是让?巴蒂斯特?加布里埃尔?朗格拉斯的,无疑,这绝不是什么是仿制品,而是值得博物馆收藏的珍品。
而现在,这三张出自十九世纪法国最知名的画家之手风景画,却挂在这一个房间内,而这显然不是什么博物馆,或许是一个富人的房间,而事实上,这座普瓦雷别墅却是法军总司令霞飞元帅,这位法军事实上的最高统帅的居所。
此时,这座豪华住宅的主人费力地压住马上就要打出的阿欠,见指尖的雪茄烟即将燃尽时,他便起身将雪茄烟按灭于烟灰缸上,就在他准备喝杯白兰地时,房门敲响了。
“阁下。卡斯泰尔诺将军求见”
门外传出的声音说道。一听是自己的副司令和参谋长来了,霞飞先是一愣,随后问道。
“有什么事?”
“他想见你。”
“让他进来。”
霞飞地回答道是透着权威和沉着,对于副司令的到访。他多少已经知道了一些原因,原因非常简单——是关于加列尼将军对他的责难,不过对此,他并不担心。
虽说他能沉得住气,但是卡斯泰尔诺等人却很难沉得住气,当卡斯泰尔诺走进霞飞的这间休息室内,他的身上穿着笔挺的高级呢绒军服。这或许是法军军官的“毛病”,无论在任何地方,他们总穿着笔挺的与士兵有着明显区别的高级军官。
也恰因如此,那些法国人很难理解,理解中国远征军的将军和军官们,一到了战场上,就会换上一身与普通士兵的军装没有任何区别的军装,他们显然不能理解这种“不顾军官颜面”的举动。不过,任何人也不能否认一点,至少这么做有一个优点——德国的狙击手很难分辨出军官和士兵。更何况,军官身先士卒,在中队的传统观念中,却是理所当然的,欧洲人能否理解,那是他们的事情,每个国家总有着自己的习惯,就像此时卡斯泰尔诺这身极为华丽的军装一般,在他们看来这华丽的军装,才能与其身份相匹配。
“您好。阁下!”
与在外界不同,卡斯泰尔诺倒是没有在外界的恭敬,反而是相当随便地向这座别墅的主人打着招呼。
“你好!”
霞飞连头都未回地嘟哝道,
“路上怎么样?”
“还可以……”
站在地毯的旁边,卡斯泰尔诺随意的说道,这看似没头没尾的对话。实际上却透着另一个信息,卡斯泰尔诺刚从巴黎回来。
“喂,老朋友,怎么站着?不好意思?打扰我?当然不会,我这里随时都欢迎我的老朋友的到来……请过来。”
霞飞热情地说道。
在受到邀请之后,卡斯泰尔诺一步步向霞飞坐着的沙发走去,他每走一步,脚都陷入地毯中,那地毯在他看来,一直厚到能让他的脚直陷到踝子骨处。
不可否认,霞飞的确是一个非常会享受的人!正像这块价值超过50万法郎的地毯一样,这块地毯据说是英军司令送给他的礼物,似乎来自于波斯的皇宫,曾是波斯国王卧室里的物品,在英俄联军占领德里兰后,这块地毯和王宫中的很多珍宝一起,成为了英俄军队高级军官的私人物品,作为英军总司令的黑格将军自然也从下属或者朋友那里得到了一些,而这一块地毯则被送给了霞飞,以用于勾通两位将军之间的友谊,尽管在私下里,两人总是不断攻击着彼此,都认为彼此太过于英国或者或于法兰西。
“再次向您问好,阁下。”
可以说有些虚伪的客气在两位高级将领之间上演着,这时霞飞方才站起身和卡斯泰尔诺互相握手,而这一握手,霞飞便感觉到今天卡斯泰尔诺的手与往日不同,他的手与前几日的蔫软、发凉、有汗不同,而是充满了热量,显然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早已经猜出结果的好消息。
“请坐,我的朋友……”
从卡斯泰尔诺那里得到一些信息的霞飞带点高傲地说,他漫不经心地指着面前的一张单人沙发,随后说道。
“怎么样,我的朋友,你这么晚来到这里,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