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伤口不深,很快就止了血,浅色的锦帕也被鲜血浸湿,留下一道暗红色的血痕。

云稚丢开锦帕,捏了捏手指,垂眸看着那道几不可见的创口:“我那位世叔怎么说?”

“李徊说明日就派人进山,不管费多少工夫都会彻底剿灭这伙山贼给我们一个交代。”陈禁抽了抽鼻子,明显对这话嗤之以鼻。

“给我们一个交代?”云稚好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东西,抬头看陈禁,“他有空不如祈祷一下那伙贼人和他们平州没有关系,不然……我要的交代,他李徊怕是给不起。”

“我也觉得李徊不靠谱,不说这伙贼人到底是不是军中出来,平州是他治下,但凡平日多费点心思也不至于让匪徒如此嚣张……”陈禁咬了咬牙,“明日还是我带几个兄弟跑一趟,管他是山贼还是什么……”

“明日你们带大哥回家,”云稚抬眼,视线落到床榻上,“剩下的事,我自己办。”

月落参横,天色将明。

白日里睡了太久,以至于到了这个时候李缄都没酝酿出丁点睡意,他坐在床上发了会呆,正犹豫要不要出去转转,忽听得外面喧哗起来。

他现在住的这间屋子不仅离李徊的院子近,也是从内院出府的必经之路,这么一大清早地闹出这么大阵仗,整个府里没几个人能睡上安生觉。

索性也睡不着,李缄下床披了衣服,正打算出去看看,拉开门正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管事明显也没想到李缄这个时辰还醒着,惊得连着后退了两步才勉强端出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大公子要去哪?”

“想看个热闹,没想到被热闹找上门了,”李缄打了个呵欠,“有事儿?”

“镇远侯世子不幸遇险,将军吩咐公子随侯府车驾一起去往幽州吊丧,”管事说着递过去一个包袱,“里面是衣物,车驾已经准备好了,即刻就要出发,公子抓紧梳洗更衣。”

替李徊去幽州吊丧?

李缄往管事脸上看了一眼,思绪微转,心中便明了。

李徊和云邺虽然都是一方总管,这总管和总管之间却也是天差地别。

云家自开国以来便镇守辽北,镇远侯爵位世袭罔替,手下多精兵良将,幽州物阜民丰,百姓对云家拥戴有加,一度引起先帝猜忌,却又不得不依靠云家来威慑周边的几个小国。

李徊这个平州总管,便是先帝扶持来制衡的手段。

但眼下先帝驾崩,新帝初继位,未必还愿意再扶持李徊——不仅不愿意,从那道召其子嗣入京的旨意来看,该是一起提防上了。而李徊盘踞平州数年,手下屯兵不少,却远不足和云家抗衡,偏偏这个时候,镇远侯世子惨死于平州地界,李徊当然要伏小做低摆足姿态,以免在失去朝中支持后又被镇远侯记恨上,但年关底下让他本人亲往幽州肯定是不愿意的,正好现在多了个刚认回来的便宜儿子,不用白不用,顺便还可以借此机会坐实李缄这个李家大公子的身份,后续再把人送去都城也省了不少解释跟认证。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以为是。

李缄想着,顺手打开手里的包袱,发现里面是一身素衣,不由笑了起来——要不是顶着李府大公子的身份,按照李徊的习性,说不定干脆准备一身孝衣,让自己给那个镇远侯世子当一次孝子贤孙。

披麻戴孝李缄倒是没关系,但对象怎么也得是李徊。

院子里依旧是喧哗一片,下人们来来往往,似乎是在往外搬运什么东西,管事几次回头观望,见李缄却仍不急不慢地翻看包袱,没有半分动作的意思,终于按捺不住:“公子还不抓紧?”

李缄看了他一眼,晃了晃手里的包袱,回手关上房门:“这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