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消云散,晨光熹微。
纵使前夜有诸多的纷扰与阴霾,太阳升起的那一刻便都跟着散了干净,让行宫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清净。
云稚是极少会因为什么事端而影响睡眠的,过往岁月里哪怕大战在即也是要先安眠一场,更别提刚消解了一份长久的执念,心爱之人在枕侧,在这雨后初霁的清晨自是要好生睡上一觉。
可往往越是这种看似很容易满足的需求,越是难以如愿。而从小到大喜欢扰云稚清梦的往往都是陈禁。
在叫云稚起床这件事上,陈禁凭借多年丰富的经验养成了锲而不舍的精神。
虽然自从云稚房里多了个李缄后,这项本事就再没了用武之地,却也未曾搁置,直将房门敲得震天响,连正殿里睡得正香的萧铎都被惊动趿着鞋出门查看,用被子捂住头的云稚才终于不情不愿地放开了紧紧搂着的李缄的手臂,让他起身开门,自己掀开被褥,让冷风顺着敞开的门吹到脸上,慢吞吞地醒转过来。
陈禁天不亮就出了城,一路快马加鞭风尘仆仆地过来依然神采奕奕,看起来与往日无异,最起码李缄是没看出任何异常,将人引进屋内,自顾去倒水。
云稚坐在床上,中衣外随便披了件外袍,揉了揉眼睛刚要问陈禁有什么消息,目光落到他脸上便皱起眉头,“出事了?”
“你先听我说……”陈禁接过李缄递过的茶盏一饮而尽,长舒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昨夜回城之后,正要安排人往幽州送信,就先有消息送到了咱们府上。和你预料的差不多,北边那几个小国确实被挑拨的联合起来找幽州的麻烦,不知道是他们突然长了脑子,还是得了指点,这次没直接对幽州城动手,反而是分成了很多小队,轮番派骑兵去侵扰靠近边界的几个村镇,遇见了咱们的守军就跑,转日里寻了时机又再来,来来回回地折腾了几次。
虽然没多大损失,但不管是百姓还是军中都被搅得不得安生。侯爷觉得总不能一直如此,让百姓连个安生年都过不了,便决定以攻为守,亲自率了一支精兵去进攻最近的弥卢王庭,咱们的兵力你也知道,结果自是大获全胜的,但……”
陈禁说到这儿微微停顿,似乎是在纠结后面的措辞,一直一言不发的云稚将他的表情收入眼底,直接问道:“我爹怎么了?”
陈禁叹了口气,也不再纠结要怎么委婉开口,老老实实回道:“进攻的时候,侯爷不小心中了流矢摔下马背,昏迷了好几日,现下终于醒了才敢让人给咱们送消息。”
他说着话,将一直放在怀里的信摸出来递到云稚手上:“信是少夫人写的,说侯爷已无性命之忧,但毕竟摔断了腿,依着军医的意思,到底已是天命之年,早就不如当年身强体壮,多年征战又累积了不少旧伤,实在是应该好好休养一场。但侯爷的性格你也知道,眼下幽州这个局势,他又怎么歇得住……”
后面陈禁又说了什么,云稚完全没听进去,目光落到纸上仿佛是在看信,脑海里却不自觉地就浮现起大哥出事后亲爹突然斑白的两鬓。
他素来是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却也一直都明白,那是因为他背后有云邺这个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