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容缓步绕过屏风, 瞧见她埋在棉花一样蓬软的衾被间, 幽静的睡颜。
连同她从衾被探出的、攥着云枕一角的藕白细指, 和身前被预先留出来的一半床榻。
身侧的衾褥微陷下去, 有熟悉的气息环绕上来。
谢青绾睡梦中循着暖烘烘的热源,手脚并用地缠上去, 在他怀中蹭寻着最舒坦的位置,眉尖都微微舒展。
顾宴容张开手由她贴过来, 拥着人低低唤了声绾绾, 听她埋在他怀里唔了一声。
好晚了。
她眼睛紧阖, 睫羽安然盖落,贪睡得急切。
顾宴容手掌环拢她的腰肢,掐着按着轻易将整个人捉进怀中扣紧。
他嗅到谢青绾身上格外真切而潮润的药草清苦,约摸是才药浴过, 发尾还余一点未干的潮意。
她被从他身边剥离, 路远庭深不得相见, 要每日里洗尽一身血污, 才能在深夜得以喘息的时刻,悄然来看一眼。
她今日见了怎样的人,是谁为她读的故事,害怕时也会攥旁人的衣角么。
用膳胃口如何,服过汤药用的是怎样的蜜脯亦或是点心,在这接续不休的雨季里又是如何度过这一日的。
他一概不知。
她温热、柔顺、眸子湿亮,外界晦晦风雨连同朝局中诡谲波涌的海浪惊涛没有一分一毫倾斜向她,像是在水晶房里被照料得很好。
却唯独不是他所筑起的水晶房。
顾宴容沉没在她温热肌肤与盈盈环绕的花药香里,目光漆黑,缄默如一座不见波纹的寒潭,沉寂之下掩藏着深骇与汹涌暗潮。
究竟是蛊毒作祟,还是起于他本原的恶根,无暇分辨。
他只是不能忍耐,乃至憎恶着她被从身旁剥离的每一个时刻。
男人的怀抱像是一片死寂的深潭,而她在深潭里安稳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