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原路。
兜岭一线,百森萧疏,峰峦叠嶂,雄关险隘坚冷如铁,关隘之上夏军刀枪齐出,旗帜飘扬,守将多多马窦抚着秃头,凝视着几里外的宋军大阵,只见宋军漫山遍野,静立于残雪之上,如同铺天盖地的红云,锐亮的刀枪映着朝阳,寒光四射,让人目花眼迷;猎猎的宋字大旗呼啦啦的翻卷着,关上关下,肃立无声,然无形中却又煞气冲天,阳光都为之暗淡。
多多马窦面色凝重,前阵子为了筹集过冬物资,同时也是因为宋夏和谈破裂,为了给宋廷施压,顺便挽回渭州大败的士气。夏军分为小股潜入宋境四处抢掠,此举虽因宋军缺少骑兵,有了不少收获,如今却终于将宋军激怒了,若宋军真的死攻兜岭,夏军虽占地利,但仍不免要尽力防守,就算宋军攻不下兜岭险关,但西夏也会耗费无数,如此一来前翻的抢掠便得不偿失了。
西夏几年来连翻对宋作战,事实上虽然胜多败少,但因国内青壮大部抽调,以至农牧劳力不足,民生凋弊,李元昊之父李德明积蓄了二三十年的国力,被尽数耗尽。前翻渭州城下大败后,实则已后继无力,小股抢掠之策也是不得而为之。若宋军此时再誓死猛攻兜岭,对西夏而言等于是雪上加霜,今冬难过啊!
多多马窦作为李元昊手下几员大将之一,对国内的情形自是十分清楚,所以神色才如此凝重。他身上数位部将亦步亦趋,紧随身后,副将野利凌山上前说道:“将军何须多虑,兜岭雄关在手,我军何惧之有?宋军这次不过是狗急跳墙,想以大军威逼兜岭,让我军回防而已,这一举正好说明,他们对我军小股作战的策略无能为力了!”
多多马窦在关城上轻击一掌说道:“你们不懂!而且,不管是不是狗急跳墙,宋军兵压兜岭,我军回防是必然的,他们的作战目的已然达到,若真个再强攻兜岭,宋军就算抛下几万尸首,也无多大关碍,而我国如今却消耗不起啊!”
野利凌山紧握刀柄,目光桀骜,心里虽然不服,但多多马窦毕竟是主将,西夏军规森严,他也不敢多作顶嘴,但难免暗暗鄙视多多马窦畏战,身后诸将之中,有他一样想法的不少,毕竟这些年多是夏军在主动进攻,嚣张惯了,一时难以接受这种攻守异位的角色转换。
关下宋军大阵。
处于中军之中的种世衡须发萧萧,然而骑在马上的身姿却依然挺直如松,给人一种无比伟岸的感觉,他凝目望着兜领雄关,心潮起伏;身后近七万大军肃立如墙,这七万人马仍泾原、秦凤两路抽调,都是久经战阵的精锐西军,此翻兵压兜岭,种世衡心中并不想只作佯攻,他已五十多岁,峥嵘岁月能复几何?
何况如今正是西夏疲弱之时,若能一举夺下兜岭雄关,对今后宋军的战略态势极其有利,出了兜岭,西夏境内便是一马平川,再无险关可守,宋军随时可以兵出兜岭,东则可攻韦州、盐州,沿葫芦河一线北进可达黄河南岸,兵逼灵州甚至是西夏国都兴庆府。
所以兜岭这条通道对宋夏来说,都是至关重要,谁掌握这道雄关,就等于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李元昊多次入侵,都是兵出兜岭,沿葫芦河南下,好水川大战、长城壕大战、渭州大战,皆是如此。由于这些战略性的雄关掌握在西夏手中,这些年大宋只能在边境处处修筑寨堡,空耗银钱无数,西北空有三十万大军,也只能分兵处处防守,战略态势极为恶劣。
种世衡收回目光,回首对对副将李绥宁望去,李绥宁是怀德军知军,与内地各军多以文官出任知军不同,由于怀德军处于宋夏最前线,正好扼守在兜岭雄关左近,所以怀德军是由李绥宁这个武将出任。李绥宁多翻与西夏激战,战功虽然没有狄青那样耀眼,但却是个智勇双全的能将,夏军在他手下吃过不少亏,此次种衡集两路精锐兵压兜岭,便由他出任副将。
“报种经略使,大军已准备就绪,前军一百一十俱床驽,四千六百枚铁蒺藜及一万多手雷皆已运到。”李绥宁一等种世衡望来,便大声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