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着除了守夜的,寺内不会有旁人,崔绍便脱了外袍,径直在自己办公的里间擦拭了遍身子。
寒门子弟求学艰难,自小除了刻苦读书外,崔绍偶尔还要做些活维持生计,故而身体比寻常文人要强健些,否则在没燃碳炉的里间光膀子,也是受不住的。
屋外的烟花已经燃了一大阵子,每年除夕,宫里宫外都会这般庆祝,处处洋溢祥和喜庆,崔绍披了件里衣,默然仰望了许久,耳畔似乎都能听见城中的欢声笑语。
崔绍难免想到,若自己真一直孤家寡人下去,明年除夕,难道又要一个人在大理寺了吗?
迟疑片刻,终还是摇了摇头。
罢了。
反正他无父无母,不急传宗接代,真若没个能两心相知的,这样也无妨,总好过会错心意,徒增烦扰。
他侧目看向柜架上头的一个小木盒,里面压着谢凤池交给他的信,信是洛棠亲手写的,没用她写话本的婉约修辞,只一字一句,诚恳坦白地同自己道了歉。
崔绍早已接受这样的结局,他终归无法抛却心中所求的海清河晏,无法同谢凤池一般,可以为一份感情不顾一切。
正如他见洛棠的第一面,他说,总有人是要将自己的感情往后排列,将国与天下靠前的。
他喜爱洛棠的温柔婉转,可无法同这样的她携手同行,因他看不懂那婉转之后,究竟是怎样的情绪,
当她对自己坦率直白之后,他才明白,自己所求的,便该是这种简单纯粹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