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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就是爱口是心非。”蓝翎唤人取来一把古琴,置在岸上,从后推了赫连瑾一把,“对面那插满鸡毛的船那么嚣张,去奏一曲,杀杀他们的威风。”

赫连瑾一脸如丧考妣的表情,“奴才五音不全,在两位公子面前奏乐,不过徒然丢丑。蓝姑娘大慈大悲,不要为难奴才了。”

蓝翎早知她会变着各种法子推辞,不由分说按了她的肩,拧在琴前,“说什么都没用,今天不奏一曲,你别想着回去。”

赫连瑾抬头往甲板望了一眼,投去求助的目光,崔颖对她的恼意犹在,元熙最喜看人笑话,笑哈哈找了个位子坐下来,一面品茶一面看她。

赫连瑾觉得四面楚歌,心中辛酸,索性放开手脚弹奏起来。“哐当”一声,元熙失落了手中茶杯,蓝翎倒退几步靠着船板直抽气,只有崔颖仿似早有所料,漠然坐在那里品一杯香茗。

过了片刻,琴声惊出了对面船只的人,一个锦衣公子叉着腰,捂着耳朵远远大喊,“别弹了了,给大伙儿留条活路啊!”

四周也聚集了船只,纷纷登上船头,同仇敌忾。

赫连瑾还没结束一曲,蓝翎已夺过她的琴投到水里,“噗通”一声大响,长出口气,“我以后再也不要听你弹琴。”

赫连瑾一摆手,“我早劝过姑娘。”

对面喧闹更胜,锦衣公子指挥下人把船靠近了,搭着梯子跳上甲板来,“好好的兴致都让你们这帮人给破坏了,今天不给个说法,别想我善罢甘休。”

“公子想要个什么说法?”蓝翎掩着嘴挪上前来,“这江莫不是公子凿的,奏个曲儿都要跟您报备。”

锦衣公子见她生得貌美,气势先弱了一筹,只道,“那倒不是这个理儿。只是……只是这乐音……”他一咬牙,“姑娘心里明白,我也不好明说。”

赫连瑾被他们说得红了脸,借着人流的阻隔悄悄退下去。到了后舱,还没庆幸得个清闲,崔颖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到她身边。赫连瑾挪开几步,对上他面上冷然的目光,讪笑道,“奴才这些天一直在坊间腌制咸鱼,靠得近了,怕熏到公子。”

“这些瞎话,你怎么都能编。”崔颖走到一边,一面取了那支绿色笛子,月光透过船舱的薄纱,照在他身上激起一层清冷的水色。

赫连瑾听出他语气不善,却不知自己什么地方又得罪了他,只道京都的贵公子脾性都古怪,低头又退了一步,后背抵上船舱板。

“再退就掉下去了。”崔颖没回头,知道她要寻着法子出去,抚弄了会儿笛子,望着月下一江水色,波光粼粼,四周船舰闹了片刻,已纷纷散去。

赫连瑾被他一句话,脚步搁在门前,呐呐说不出话来。

崔颖转头道,“明日我会动身前往夏州,此去西行,路途遥远,所经州郡,沿途又有匪患猖獗,我知你功夫不弱,现下邀你一同前往,不知你意下如何?”

赫连瑾闻听此言,想起那时替崔三姑娘送油布包,他伸手扶起自己,如今想来,原来是这种试探的用意。

夏州位于锡州之西,汾水之上,从朔州纵马出发一路往西,不眠不休也要几十天的路途。若是崔颖本就有意前往夏州,自洛阳沿官道直达锡州兼水路,何需北上朔州,多费这般功夫?

赫连瑾心中有万般疑惑,细细思量了一番,点头应下,“公子只要给得起酬劳,阿瑾自然甘愿。以公子的身份,沿途匪寇即使下手,也要掂量着,公子如此谨慎,不知运送何物到夏州?”

崔颖走了几步把绿笛拍在掌心,双目忽然冰雪般明锐,射到她身上,“你这样的功夫,武林中不出几人可以匹敌,却甘愿屈居府下做个杂役,若说没有企图,我也不信。”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沉凝,两人都是聪明人,半晌尴尬散了些,抬头在空中对视了一眼,双双微笑起来。

“你就这么答应他了?”赫连瑾回了崔府,其余杂役早回了寝间,连日来不见的蟾宫,居然携了出云在灶台上偷鱼吃,见了她上来问道。

赫连瑾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鱼,“尔朱家什么时候穷到这个地步,要你们两个出来偷鸡摸狗?”

“这不是走投无路了,总管又不资助。”蟾宫无奈一摊手,见出云又从灶上叼了块鱼干,一气之下,猛地打掉他的手,“谈正事呢!”

赫连瑾在旁边哼哼冷笑。

“其实我们不是有意骗你。”说着从袖子里取出卷文书,递给她看,“这是总管一早就交给我的,让出云拿了盘缠,也是考验我们的应变能力。那时若是真的没法子到朔州,我身上还是可以拿出几个银两的,谁知你早给自己准备好了。”在她愈来愈凌厉的杀人目光下,蟾宫不住讪笑,“我们也是一片好心,事实说明,你还是很沉稳的。”

“公子就是爱口是心非。”蓝翎唤人取来一把古琴,置在岸上,从后推了赫连瑾一把,“对面那插满鸡毛的船那么嚣张,去奏一曲,杀杀他们的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