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涧下的溪流露在峡谷外的只有数十米,往里望去,还有几丈隐在峡谷后,此时天色已晚,看不真切。赫连瑾唯恐有变故,喝住几十人不让进去。
队列前的虬髯大汉叫崔琦,十岁起进入崔家为奴,而今已有数十年,深得一帮仆奴爱戴。他对赫连瑾领队本就心存不满,口干舌燥下又被阻在峡谷外,当下冷了脸,“兄弟们赶了这么远的路,连口水都不让喝,这是个什么道理?”
赫连瑾笑着道,“此时天色昏暗,到这溪涧已是大大不妥,为了大家的安危,我也只能承受各位的怨怼了。”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你不服吗?”赫连瑾笑了笑,在他涨红脸正要反驳前截住,道“不服也只得服,崔公子说了由我领队,我的话就是唯一的命令。”转而冷冷一挥手中马鞭,“谁敢到那峡谷里去,现在就给我离队!”
崔琦被她的霸道弄得哑口无言,待要冷驳,对面山头忽然亮起数十火把,一瞬间照亮了峰壁,料峭的崖岸顿时清晰可见。
“看——”队伍中有人惊叫一声,黑漆漆的弯弓已如一轮轮满月,挂满山涧,森冷光芒在黑夜里闪烁着纷纷落下。
“逃啊!”下马饮水的一队也顾不得马,乱哄哄冲进谷内,剩下几人避无可避,抽出大刀防卫身上几处关键处,箭矢来得迅疾,一个照面杀伤十几人。几乎是一瞬间,惨叫声溢满了山涧,鲜血染红了溪流。
赫连瑾挥剑格当一阵,慢慢后退到香车旁,“贼寇来袭,请公子下马!”
车厢被人用力推开,蓝翎当先跳下来,崔颖随后,赫连瑾来不及阻止,两人已来到队列最前方。
“对面的好汉——”蓝翎运气清喝一声,嘹亮清朗的嗓音在峡谷里久久回荡,一时之间,对面山头停了射箭,有个黑衣甲胄的人拨开一众甲士来到最前头,居高临下笑了声,“蓝姑娘别来无恙。”
此人将近而立之年,肩宽背阔,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眉眼间有常年浸染在刀光剑影中的锋利锐气。
蓝翎仿佛与他甚为熟稔,没有丝毫讶然,泛着血光的箭矢前,笑容仍有帝京女官特有的雍容气度,“郁将军乃当世豪杰,一支铁羽,纵横漠北,万军之前而不改色。是别多年,谁知竟做了蛮金人的走狗,当真令蓝翎刮目相看。”
郁孤台闻言放声大笑,“蓝姑娘别拿这样的话激我,当今天下乱世,识时务者为俊杰。无论是蛮金王帐还是鲜卑魏庭,哪里都非我的故土,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区别?”
蓝翎道,“话虽如此,蛮金终究不是好的去处,蛮金王待郁将军如何,我们魏庭加倍给予将军……”一阵笑声带着冷厉嘲讽,把她还未说完的话堵在口中,郁孤台拉起一轮满弓,在身边仆奴的惊呼中,黑色箭矢稳稳插入蓝翎脚下三寸。
——“你当我郁孤台是什么人?”
蓝翎面不改色,俯身拔出了箭矢,扶手抹过漆亮的箭身,“郁将军此行,不过是为了那批运往蛮金的粮草,现在我却要告诉你,我们一行人只带了些古玩器物。杀了我们对将军也没什么好处,不如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崔家富可敌国,些许报酬还是拿得出的。”
郁孤台冷笑了声,“你当我三岁小孩不成?一些古玩器物值得当朝尚书令亲自运送,你们这几天的行踪都在我掌握中,若不是运送粮草,何必如此十万火急?”
“说得有理。”在阵前一直沉默的崔颖竟微微笑起来,负手前行了几步,他清亮的声音冰冷沉静,隔着数十米传出去,一瞬间刺痛了郁孤台的耳朵。本对这位汉人儒生心生轻蔑的将军,不由正了正神色。
崔颖望了眼对面密密麻麻对准他的箭矢,慢慢挥了下衣袖,“郁将军不是草莽武夫,分析得也是合情合理,只是将军太过自信,将军想到的我们未必没有想到。那十万粮草,早已沿水路南下,按照行程,不日便到夏州。”
“中计了!”郁孤台一瞬间变了脸色,后方陡然亮起更多火把,铁甲金鸣声不绝于耳,把蛮金人包围在山头,退无可退。他一发狠,眼中闪过孤注之色,拉弓对准崔颖方向。
倏忽一声厉啸,箭矢夹着雷霆之势,瞬间奔至,蓝翎袖中生出柄水色长剑,遥遥挥出一道半弧形剑影。箭矢不偏不倚,劈碎在脚下。
一击未中,郁孤台当机立断跳下山涧,脚下运力,身形如翼,去势比后面追上的魏军更快,眼看就要越过山头。蓝翎挟剑欲追,却听身后崔颖一声清喝制止,“回来!”
蓝翎不解地转过来,“公子为何不让我去追?”
“此去围追,有几成把握?”
山涧下的溪流露在峡谷外的只有数十米,往里望去,还有几丈隐在峡谷后,此时天色已晚,看不真切。赫连瑾唯恐有变故,喝住几十人不让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