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尔朱浔又开始望着天空发呆。
又是一个不眠夜。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八祝福
四十八祝福
帝京洛阳,位于洛水之上,自古以来是九州腹地,北临邙山,南望伊阙,东压江淮,西据关陇,四周群山环绕,气势意外恢宏,好似翘走云端,铁画银钩,每每各地藩王入京,虽不至顶礼膜拜,也难敌王者的霸气。
接待塞北各地豪强的是专属的司仪,因为人手欠缺,由宫中太常卿领着,安排来者在南街行辕下榻。南街这处行辕,本是夏季避暑时的山庄,因为占地甚广,风景秀美,被暂时修缮,整饬成临时住处。
“除了塞北西秀荣和北秀荣,鄙居此处的,还有琅琊王氏、渤海高氏、渤海封氏的各位大人。”
连着多日的舟车劳顿,几人急需休息。司仪惯会察言观色,便在翌日,领着他们在南苑下榻,又一路往西。
府中景物玲珑巧妙,但见亭台水榭,冰井玉台,比之南地俊秀婉约的风情,北地的建筑更多一份豪情,一应规制,大开大合,有纵横相连,简归于整的意境。
水上鹭鸟自寒柳枯黄的叶片下穿出,疏忽间掠过了一池碧水,西边岩台假山间流泻出融融源流,上游冰块在阳光下,正渐渐消融。
冰雪融化,春回大地,这样宜人的晚风里,人的心情也随之怅然。倘若只要忍耐,严寒过去就是春天,俗世中又怎会总是烦忧不断?
赫连瑾一想到接下来在洛阳的日子,心中就是一阵迷惘。她已经不再害怕面对元子攸,只是十几年的感情,怎能说忘就忘?哪怕是铺上一层冷淡刚强的面具,心中也是柔软,免不了被利刃划出伤痕,鲜血淋漓,旧的的伤口结痂难,撕裂容易。
尔朱浔在水畔上的亭榭中斜靠,拈了颗葡萄丢进嘴里,酸酸的味道,过后又是淡淡的甜,只是舌尖上有苦涩滞留着不去。
尔朱玥看到他的表情,不由笑话,“吃葡萄要吐皮,心急吃豆腐的结果就是烫了自己的嘴,纵使得到了,也是个自伤八千的后果。”
尔朱浔道,“你只会呈口舌之利,在一旁说风凉话,正儿八经让你帮我支个招,什么都想不出来。这样的兄弟,除了拖我后腿,什么时候能真正给我点帮助?”
“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太无情了。”尔朱玥嘴里这样说,面上还是轻松的笑,之前一直和他打趣,一如既往,十几年来乐此不疲。
亭台位于假山之上,夕阳西陲,晚霞沉沉,染得远处池水一片暖红。赫连瑾站在岸边,衣袖不觉在风中翩跹飘摇,仿佛风中难觅栖居的孤叶,带着种难言的惆怅和感慨。只是一个背影,尔朱玥就觉得尔朱浔的追求之路迢迢不可估量,心中同情,微微叹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三五年后你还是孤身一人的时候,就会后悔当初怎么就那么愣头青,放着那么一大片送上门的鲜花不要,偏偏看上这不解风情的一株野草。”
“你才野草,你全家都野草!”尔朱浔气不过他这样贬损赫连瑾,端起整盆葡萄倒到他头上,“还咒我五年都追不到一个婆娘,算什么兄弟?今天就分家,一刻也担搁不了了!”
“分家?现在整个秀荣川都是你的,反正用不到我了,你是打算过河拆桥吧?”
“是啊,要不是老八拦着,我早就想和你闹翻了!”
危机过后,两人一直紧绷的心情舒展来,几年来的情绪尽情发泄出来,笑着又是一阵阵的打闹。
赫连瑾从岸边走回来,步入亭中,目不斜视对两人道,“两位爷别闹了,这地方可不是外面几个人住?各地的豪强、高门比比皆是,要是不小心让人看见了,没准以为我们塞北没了,都是一帮毛孩子。”
“阿瑾说话,越发没有顾忌了。”尔朱浔乍然看见她主动走过来,心中欢喜,目光灼灼,焦在她脸上,一双凤眼挑得比晚霞更加醉人蛊惑。
赫连瑾被他看得没法,只好左顾右看,胡乱扯着,“刚才司仪差人来告诉我,晚间在华林园有宴,圣上恭迎各地英豪,一齐畅怀共饮。”
尔朱玥在座上道,“你们俩相处了一段时间,关系是越来越好了,得了得了,我就不在这儿讨嫌了。”
赫连瑾听他有避开的意思,情急中,拉住他欲走的衣袖,“七爷怎么说走就走?”
尔朱玥触及身后尔朱浔,正朝他频频使眼色,心中憋着笑,忽然生出逗弄嬉戏的念头,端正了神色,“阿瑾有什么还要对我说吗?”
赫连瑾道,“我们初来洛阳,很多事情都没有头绪,自然不能草草应对。一会儿我和斛律去找司仪,在帝京行走,不必他处,一些注意的事情,还是要早些知道。”
于是,尔朱浔又开始望着天空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