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谦也不管那人应与不应,止与庄头道:“左右不过三十亩田,我也不乎这些个,若无人肯种时,寻一经纪卖了,且看田主还是不这般好说话。”
从来软怕硬,硬怕不要命,程谦摆出光棍儿架式,噎得人无话可说,那人亦知程家田租较之旁家为少,否则便不会有这许多人不与他一处闹,实是怕了程家与他们一拍两散,再无处寻这等宽厚地主。当下庄头说合,那人与程谦磕了头,自打了两三个嘴巴:“小人猪油蒙了心,大官人大人不计小人过,宽宥则个。”又巴不得与程谦立了文书,低头回去了。
程谦心道,且压下这一出,早晚打发了这不安份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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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头,秀英肚里一轮转,叫小喜:“取两块银子一陌钱来。”把一块一两多沉与了朵儿:“你到我家这些时日,也忠心伏侍姐儿,这一块与你拿回家去,交与你爹,也好使他知晓你姐儿身边儿不曾受苦,倒好放心,不致要争了你回去。”
朵儿涨红了脸:“我不回去!”她犹记得年前父亲闹过一场,面上十分不好看。近来她随玉姐上课,听苏先生说些忠义仁信之语,也知父亲做事不地道。
秀英道:“说甚傻话!纵卖了你,也是一家人,谁个闲来卖儿卖女?”
朵儿羞红了脸,讷讷道:“娘子每月与我一陌钱,我都攒着哩,要拿,我也有些钱。”
秀英笑骂:“倒学会巧嘴儿了!与你就拿着,”又掂起一块有三两沉,将两块银子放于一个小钱囊内,“这块大些儿,与你娘修个坟儿,你那月钱,自家拿些儿出来,往村头野店里买壶酒、买几碟果子、菜、香烛,与你娘磕个头去。李妈妈跟着她,休叫人哄了她去。”
因把钱囊交与朵儿:“拿好了,丢失了我可不与你补来!索性与你一天假,今天姐儿随我,你只管办你家中事。”
朵儿与秀英磕了头,又拜别玉姐,玉姐见母亲这般做,也从荷包内取出两粒银珠子:“这个你也拿了去,再有旁用项。不收我便恼了。”
朵儿十分感念,带了银子,往家中去。家中继母见她来,居然给了几分笑脸,她爹见她穿着十分整齐,又跟着个妈妈,也有些体面,也觉妻子主意甚好。拿袖子抹了抹凳儿,与两个坐下。李妈妈虽是贫苦出身,程家这些年,眼界也高了些儿,虽瞧不上他们二人,却与朵儿些面儿,当下坐了,却并不喝他家水。
只说:“娘子与姐儿说朵儿离家时日长哩,使她回来看看。恐她年纪小,叫我送了来。”因目视朵儿。
朵儿拿出钱囊来,于中拣出小块银子递与父亲:“爹,这是娘子与我拿往家中来哩,我那家是极好,家中人也和气,你别再……”她到底惧怕父亲,话便没往下说。
朵儿爹将拳头攥紧,也不嫌握着银子硌,也听不清朵儿说甚,只笑道:“好闺女,好生伺候主人家。常回来看看哩,叫你娘与你做菜团子吃。”又伸眼看朵儿手里钱囊,他与妻子看得分明,那钱囊鼓鼓分明还有东西,听得清楚,铮叮之声,怕是银子响。
李妈妈一挑眉,朵儿后母果然已堆笑来问朵儿:“你手里拿甚?还有余钱罢?可见那家里过得极好哩,知道你过得好,我们便安心了。常来家中看看你弟妹,他们想你哩,见人便说,阿姐城里,回来把银钱与他们买糖吃。”
李妈妈咳嗽一声,暗道我还哩,你们就这般哄孩子钱。朵儿伸儿拿出一陌钱道:“这个与他们买糖吃罢。”朵儿爹见女儿并不取银子来,亦有些急,拿眼睛看妻子,朵儿后母又拿话来哄朵儿。
朵儿道:“这是娘子与我娘修坟钱,不能与你们哩。”
朵儿后娘道:“把与我,我雇人与你修。你小孩子家,哪知经纪?你总要伺候姐儿去,哪得看着?这位妈妈说,我说得可理?”
李妈妈皱眉道:“这钱是与亡人修坟,贪了人可伤阴德哩。”朵儿娘道:“我自看顾得好。”强从朵儿手里取过钱囊来,入手一颠,笑眯了眼儿。
李妈妈道:“现还没春耕,众人闲着,有人出钱,再没有不出工理儿,一、二日总能修得好。后日我还禀了娘子,带朵儿去拜她娘哩。这三块银子,好有六、七两沉,乡里土坟,统共也用不了二、三两,你且好赚五两银子,便要把香烛果品办好!”
言毕带了朵儿回禀秀英,秀英听了,把朵儿后娘一顿好骂,叫李妈妈:“问明了工价,他那头动,我把钱与朵儿娘修去。我看他们办香烛也未必肯心哩,拿些残破充数也不像话儿,你再取一两银子,办些香烛果品来。”玉姐见秀英这般作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