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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六这日晚间,天尚短,几艘船儿早早靠了岸,下了碇石,一处拴了,也不上岸,便船上吃寿酒。因郦玉堂官船宽大,便借他船,摆下寿酒来。出行外,礼法也是要守,理一道帘子来,隔出个内外,堂客内、官客外,又单与不悟方丈摆一桌素酒。
这日天公也是作美,晚间一丝风儿也无,天上晴空万里,一轮明月捧出。林老安人道:“十五月亮十六圆,今天日子正好哩。”申氏亦笑:“府上也是人月两团圆,又逢赴考,不出数月,再添一科进士,却是吉兆。”
玉姐金哥日间早觑了空儿与洪谦磕了头,此时便都外头秀英身旁,纵不吃寿酒,寿面还是不能少。外头因九哥起身与洪谦斟起酒来,秀英便推金哥出去支应,也是叫他学一学样儿。
那头苏先生见了,忽叹道:“近乡情怯,一别十数载,忽不知如何面对家人了。”不悟道:“长贞身负重责,也只好于此时感慨一二了。”郦玉堂接口道:“正是,京中局势纷繁,且……事关重大,先生界时恐无力分心也。若先生家中有甚事,只管说与我来,纵我无能为,跑个腿儿还是做得。”
一顿寿酒,便说至东宫身上了。这些日子,众人渐知了京中之事,总脱不过个左右为难。依礼法,当是立鲁王,然皇后又有些儿说不清道不明,朝臣可参鲁王无礼,却无法参皇后。若立了鲁王,众臣又不能依。齐王偏又是个庶子,药还是他出。京中已有许多传闻,有人说是皇后欲使亲儿登基,存心害死太子。现有例子,皇后待东宫,总是不冷不热,时不时要为难一下儿。且众人心中,后母总是不如亲娘,这后母要有了亲儿子,再处那个地位上,不动心,是不行。
有人说是齐王故意毒害太子,使皇后、鲁王顶缸,若问了皇后、鲁王之罪,则正入齐王圈套。总是说甚都有。
说着说着,便不知为何又说到了继母与继子上头。郦玉堂是宗室,却颇小心,本朝宗室,总是于这些事上轻易不肯越界。苏先生可直问官家,皇后究竟是否无辜,郦玉堂却要避一避嫌疑——然心中实有疑虑。便假拿继母说事:“世间为继母者,待继子总不如亲生。”
帘后申氏正挟了筷子寿面,顿时晾了半空,面条儿又细又滑,无声落回碗里。却听苏先生道:“凡事不可一概而论,现有,京中梁相母亲,却是个好。又有大理寺卿夫人,继子无状,她却始终如一。”
郦玉堂疑道:“大理寺卿?朱震?他何时有继妻来?他哪有个不好儿子?”转扬声问帘后申氏。
申氏面上已缓了过来,道:“他这个便是继妻了,元配生下长子后得了产后疾,不半年而亡。又过了一年,便娶了现这个。”郦玉堂犹问:“他儿子不好?”申氏道:“这个只是风闻,听说早死外头了,现只余个使女生庶子京里,旁就不知晓了。”
洪谦手中两根筷子捏得“咯吱”一声,响得颇为刺耳。苏先生咳嗽一声道:“传闻而已,浪子回头,犹未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