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阋墙

女户 我想吃肉 2589 字 3个月前

苏先生回房便又拜章请圣人早日将孝愍太子死因暗中查清,以防翌日生悔,误国误家。劝官家暂休要立太子,且看看余下三子如何。梁宿不愧是宰相做老了人,往文德殿见了官家,道:“孝愍太子入丧仓促,可见皇家虽求节俭,不肯效法汉时奢侈,却也不可不早做筹谋。营建山陵虽不急于一时,选址却不好太,皇太后春秋日高,请早定几处吉穴,免得到时争辩。从来朝臣有心吵架,吵上几年也有。”

官家道:“卿说是。”

梁宿因朝廷非他一相,虽做个首相,掣肘也是有,尤其宰相里还有着乐听皇太后差遣人。他早悄悄往钦天监去,命钦天监将京城周边之吉地测绘而出,此时正好献将出来。钦天监从来不是个热灶,平日里后人甚推崇之度量衡、星象、天文地理,于朝而言却不要紧,顶要紧却只是算个年历,每年算好了,朝廷颁布。抑或名山崩了、日月蚀了、流星现了,官家这般人物要大婚,又或是死要要卜葬吉地等,才好用着他们。

这些个神神叨叨事儿,道士做起来,比钦天监合身份些儿——叫真一道人挤得够呛。梁宿要用着他们,他们自然乐得听差遣。这份吉□鉴上头,自然是无有书院所之处。

不想另一丞相靳敏以皇太后故得为宰相,与苏长贞等人便不对付,硬要请真一给看上一看。梁宿便面斥他:“朝廷自有人材,何须一闲散道人指手划脚?!诸事皆问于一出家人,朝廷威严何?”又有钦天监出列来诉苦,洪谦趁机便参靳某人身为宰相,却“不问苍生问鬼神”。此句便是所谓“断章取义”,用于此处,却也说得上。

官家便躲御案后头跟着道:“不要脸!”这话说得过粗,苏正出列道:“官家,请慎言!”又说了一串子话,说得官家几乎要抱头而蹿,口里不断道:“是朕错了。”

皇太后再刚强,毕竟不得再垂帘,他知悉时,靳敏已叫罚了一年俸了,钱不算少,于靳敏来说却也不算多,可气都却是脸面扫地。

皇太后于慈寿殿里险要摔了杯子,问:“竟无人再辩驳么?”原侯道:“齐王丧子伤心,今日未曾到,鲁王并不发话。臣等人微言轻,亦无法为一道人争执……”总是一句话,争不过,且皇后那头人并不肯争。皇太后道:“这个时候,她还使小性儿!当日若非淑妃事为大臣所阻,也用不着她来!”

皇太后不开心,此时方想起,可以风水为引,煞一煞洪谦等人锐气——生气也晚了。且她心里,皇后如今比洪谦该值得小心。洪谦再如何,也是臣子,他女儿纵从慈寿殿“将库搬了一半儿”,皇太后一朝受挫,渐回过神来,也暂放下。便是苏正,也不值甚么了。他们都是臣子,皇太后眼盯却是东宫,是将来谁个做官家。

皇太后自然是想齐王,则鲁王于今不为真一说话,事虽不大,其心可诛了。想皇后初入宫时,又生下个鲁王,皇太后彼时,真个有些儿不喜,她中意淑妃,中意齐王。其时太子尚,陈氏须一致对外,这才容了下来,这些年倒也算和睦。皇后虽不太聪明,也没忤逆过她,待淑妃母子也有礼。谁曾想眼下却又……成了绊脚石了呢?

淑妃曾哭诉来:“虽是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来,如今家中爹做了侯锦衣玉食,旁枝还有吃不上饭要来打秋风,那也是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来哩,能一样么?”皇太后听进心里去了,元配嫡子都没了,继室嫡子,略寻个错处儿来,不弄死,只叫他失位,荣华富贵依旧与他,叫他做个太平富贵亲王,却也是能够。也不算过得不好了,且继后之子,帝位原也轮不上他。

皇太后思忖着,如何既压了鲁王一头,又不叫他太惨。

不想她不满皇后,皇后不满她。皇后之弟陈奇眼下正停职待审,皇后求了皇太后,皇太后装聋作哑,皇后恨极,向鲁王哭诉来:“当年她家那丫头不顶个用,元后短命早死,背后靠着慈宫也不能扶正。她又不想便宜了旁家人,又不想淑妃受亏,偏要拿我来顶缸!回来我个皇后,不敢即受淑妃全礼,还要敬她为姐,万事依着她,宫中份例,几与我等。又叫我看顾大哥,又叫我防着东宫。好容易有了一个你,正正经经嫡子,你爹那里不如那短命鬼儿子,慈宫眼前还不如个小妇养!她家出了事,便要我们出头,我这里有事,她便做缩头乌龟!儿啊!今时不同往日,慈宫心思,路人皆知,必想扶大哥做太子,你便是眼中钉来肉中刺儿,是个要搬开绊脚石哩!我不甘心!我不恨洪谦不恨苏正,我恨那该恨人!”

鲁王一想,正是!甚样臣子都抛往一边,眼前要他命却是自家亲人了!是以朝上缄默不语。听皇后要他救陈奇,便道:“阿舅既无性命之忧,也无流贬之责,依旧居于京中,此时此刻不好生事。娘娘说,盯着咱们不止那些个腐儒哩。”皇后偏小道:“我懂,日后你可不能忘了你舅舅。”鲁王应允,且说:“咱又不曾真个害了东宫,大哥送了药去他方死。纵问罪,娘也不过是照顾不周,他却是谋害储君。既如此,苏长贞耿直人,洪谦自家恩怨已了,也不会为难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