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抬头,见玉姐含笑看着他,便说:“我有话与你说哩。”
朵儿接口道:“那你两个不许走远了,我须看着,还未成亲哩,回来不好与家中官人、娘子交待。”说得九哥也勉强笑了一笑,拉着玉姐手儿往一处墙根下站了,朵儿一双眼睛,便往那处看去。书童儿上前要挡着:“人家两口子一处说话,你看甚哩?”朵儿把手将他拨开:“你休废话,还未成亲哩,再絮叨,我打你。”
那头玉姐见九哥面色不对,便问:“你怎地了?有甚话要与我说?”九哥定定看着玉姐,见她一双乌溜溜眼睛也正定定看着他,沉声道:“如今京里事,你听说罢?”玉姐不与他再打机锋,道:“京中事多,不知你说是哪一件来?大?”九哥一点头:“自宫里旨意下,要各家宗室男儿整装待宣,打从王府往下,都是一片热闹。”
玉姐便问:“那又如何?”九哥道:“官家恁多侄儿,哪轮得到我哩?与其丢丑,不如先退一步。”玉姐有些儿讶异道:“人是多,究竟花落谁家,谁个也不晓得,你如今倒有这个想头儿,是你自家想,还是?”
九哥道:“王府里可热心,爹娘也有些儿心动。只是……不瞒你说,家中兄弟虽多,独我一个儿是娘生。我不说必能入继,单是想一想要抛了亲生父母去争名夺利,便觉不自。不是说甚国家大义,要续甚绝嗣,我止心疼我娘来。”
玉姐想了一想,她只要不是她家得罪过人得势便好。九哥是她将来夫婿,总是要听他,这事上头,干系血亲,她实不好硬拿主意,且宗室这么多人,为个不定之事硬要九哥上前拼争,实还不到那个份儿上。
便笑唤:“九哥。”九哥应了一声:“嗯。”玉姐又唤一声,九哥又应,如是者三。玉姐方道:“看,我唤九哥,你便应了。只要你还是我九哥,管你是无名宗室还是千牛卫将军,抑或其他,我总与你一处罢了。”
九哥低声道:“你只别当我没出息便好。”玉姐笑道:“未及弱冠便官从四品,你没出息,哪个还有出息来?往年江州时候,你还没来哩,我伴着我娘、纪主簿家何婶子一同往慈渡寺里上香去,你猜何婶子祷甚?”
九哥便问:“她说甚来?”
玉姐笑道:“她说,休叫何主簿官儿做得太大,否则,那就不定是不是还是他男人了。”
九哥握着玉姐双肩道:“你是我求来,我怎不是你……”后头两个字,却羞得说不出来。玉姐伸出食指来脸上刮上刮,从他手下溜了出来。
玉姐回到家中来,因事关重大,便将事与洪谦说了,洪谦便说:“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玉姐笑道:“若机会眼前,我也不会放了,止眼前百八十号人儿,何苦出那个头儿?叫人看了好说个‘如蝇逐臭’,成了也不好看,不成徒惹笑料。”
洪谦道:“且看罢。人虽多,总要依次选取,生得好看、嫡出、家中兄弟多……”玉姐摆手道:“那可不干我事儿了,等九哥有幸留到后,再说罢。慈宫未必愿意见我哩。”洪谦冷笑一声,也不接话,暗道,她还不知怎样死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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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再想不到洪谦将她看做了半个死人,正携着三姐、原侯同母弟家三姐、四姐,三个姐儿宫中漫步。将宫中规矩、殿阁楼台、职事处所,一一指与她们。三人半是懵懂,半是有悟,皆听了。
那头原侯也看了几个宗室,回来报与皇太后:“燕王家有一个,可惜与方家姐儿定了亲了;越王家一个哥儿,也是生得相貌堂堂,却是未婚。”
原侯看人,也是与旁人一般想法儿,好要生得好、出身正。这两个都是嫡出,又生得好,年岁亦可,是以报与皇太后。
皇太后问了又问,方忆起来:“燕王家那个七哥?好俊哥儿。越王家……”越王家那个,面相嫌刚毅,恐性格也刚强,那便不好摆布了。皇太后心中,取中便是这个七哥,止这婚事不好办。皇太后便不由皱眉,原侯因问何故。皇太后道:“他原有了妻,难道要三姐重蹈覆辙?”
原侯笑道:“大丈夫何患无妻?方氏女比我家出身次着一头,事成时,许她以妃位,想也不算亏待了。没有咱家,这七哥连个郡王郡公也做不得,方氏得个四品诰命也顶天了。”
皇太后这才点头:“是这个道理。”
原侯便将此意转达,那头燕王家思忖再三,竟真个答应了。明晃晃御座眼前,何惜一女哉?!便是七哥,嗟叹一回,也点头应了。宗室眼中,官家每叫慈宫压制,慈宫坚持之事,无有不从者,燕王家不肯得罪皇太后,自然只好请方氏委屈一下了。
方家那头,这口气不忍也须得忍了,盖因事关重大,家中尚有一家老小,不可因一女而祸及全家。那方氏性虽刚烈,耐不得父兄以全家事相付,只得忍了,却见七哥:“若得七哥一世顺遂,妾甘愿居侧室,只七哥休忘了你我情份。”七哥又是感佩又是愧疚,许下无数诺言来。
燕王家与方家再无波澜,哪料原侯家却出了岔子,三姐年纪虽小,却有主意,听闻此事,琴也不弹了、字儿也不写了、书也不看了:“我不要!”说着便哭了,原侯夫人本是悄悄说与她,不想她竟这般激烈,待要说她时,她已提着裙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