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帝崩

女户 我想吃肉 3629 字 3个月前

两人又去看过素姐,禀明此事。素姐道:“我从来不晓这些事儿,你们看着合适,便这么办罢。”素姐眼里,她昔年做下错事,总是没脸见这些晚辈,一应事体俱由他们做主。且洪谦为人亦好,又与金哥拼了个官儿来,较之先前江州程家已是好上太多,她原本便是没甚大志向人,小富即安。

洪谦夫妇见她无话,便退将出来,又将三个儿子拢至跟前,越看越欢喜。

那头郦玉堂回家,抓着申氏手儿,絮絮叨叨说着他那孙子。申氏平日想这章哥想得暗处抹泪,却又须得人前欢笑。有个人与她一道说说章哥,她心内原是欢喜,初时听郦玉堂夸赞,极是开怀,也顺着他说。郦玉堂酒多了,有些个人来疯,越说越啰嗦,申氏渐听出味儿,脸儿也变了,指戳他额上:“你终改不了这脾性!”弄得九哥家里便不大活。

这两处皆算是好,总是夫妻和睦,又各心安。宫内官家却焦躁!见着皇后,便想着她对孝愍不好来。头闷被子里也不理她,与了皇后一个没趣儿。皇后走开了去,官家又觉偌大宫殿,空空落落,心又生凄凉之感。闭上眼,九哥与诸臣饮宴样子渐又与孝愍重成一个人,都穿着一样衣裳。又想章哥生得白嫩肥壮,眉眼如画,他已记不起自己孙子模样了。

一夜也不曾睡好,次日起来便有些精神不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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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官家因正旦这日大宴,一整个正月里都不甚好,勉强支撑而已。有些个典仪只露个脸儿,有些却需扶持方能全礼。朝廷上下都看眼里,暗道官家恐要大行了。皆于心里思量如何备此大变!

政事堂诸人大为着急,又有户部尚书急得将要上吊,不顾着没过,各衙尚未理事,非军国大事不议成例,巴巴儿寻上了梁宿:“相公,听说昨日宫内又召御医了?”梁宿将脸儿一板道:“此非尔等可问!”户部尚书急道:“非是下官多事,为备战胡人,库内银钱实不多了,硬挤也硬不出办一场大事银钱来了。”

梁宿自是明白“大事”是甚事,无非是官家丧葬银子罢了。户部尚书道:“原有备着慈宫用。倒可挪用,只是须三、五年内补上。又有,东宫还有一件大事,竟是无处不要花钱。”

梁宿道:“噤声!”心里暗想了一回,叫御医好生看管着,未必便不能将官家拖上几年,只待这一仗打完,腾出了手儿来,北方军费花费少了,国库自然要充盈些儿。梁宿满意东宫,便是不好奢侈,太子如是、太子妃亦如是。每年,凡缴来之租税,大半充入国库,亦有小半用以丰盈内库。遇上个好花费,将内库花个精光,政事堂难道能眼看着皇帝一家挨饿?少不得再拨些儿。先时淑妃与皇后便好赛着花钱,各自儿子册封、纳妃、建府……无不使浑身解数要抠出钱来使。

官家眼下却不好早早死去!梁宿此时万想不到,一个月后,他竟没了这个念头。

原来官家身体一日弱似一日,又睡不好,性情难得暴躁起来。只说御医不管用,御医满腹委屈,开了药叫官家吃了静养,他偏半夜不睡好似想去做贼,这病如何能好?!

官家便思起神佛来。他不大亲近不悟,却好信清静。清静是个修丹鼎,官家心里,好找清静求两颗丹药,消灾祛病、延年益寿。偏清静虽是个道士,亦有些功利之心,却不曾叫富贵迷了眼睛。古往今来,凡服食丹药皇帝,除开那个黄帝,就没个长寿,凡为皇帝炼丹道门中人,就没个不叫君砍了头!

清静是个聪明人,他傻了才会答应了官家!纵是为命为禄,他也是亲近东宫,官家万载千年地活着,于他有甚好处?

忙不迭跪地请辞,且劝官家:“丹砂铅汞,从无应数,贫道自家是丹鼎派,却也不敢轻易服食哩。若真个有那样仙丹,早自家吃了白日飞升去了。官家为天下主,休信此事!”

官家睡得不好,性情便暴躁,所求不应,恼怒。这清静又摆出一副忠臣样子来告诉他:休要白日做梦,你活不长了。

官家一怒而逐清静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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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玉姐正东宫里听不悟讲禅,自玉姐生产后,僧道便不好入频入东宫。后官家重清静而远不悟,玉姐既感不悟之义,亦是有几分向佛之心,出了月子,便每旬请不悟来讲个经。她又往大相国寺内添香油钱,也是为章哥祈福之意。

两个一处时,并不总说经,也说些个世情,玉姐因问不悟米价事。不悟道:“檀越猜着了。”玉姐叹道:“常年如此,只怕不好。百姓固好习惯,咱却不好当百姓是好性儿,不好拿人不动当人懦弱偏要去撩,兔子急了还咬人哩。”不悟合什念一声佛。

玉姐便又问他北方战事。不悟正说道:“若胡人,喜秋高马肥时,一者彼马力强健,二也是我秋收完府库充盈。我出击顶好春末夏初……”还未说完,李长福一路跑将过来,玉姐面前还大喘着气儿:“娘娘,大事不好,官家将清静真人逐出宫去了。”

玉姐与不悟皆惊,两人眼内,清静实是个玲珑心肝,官家那等心智平庸之辈,十个也哄了来,今日如何叫逐了?难不成是有人暗里捣鬼?玉姐问李长福:“你慢慢儿说,却是为甚?”

李长福一长一短说了:“都传说是官家叫清静真人炼仙丹,清静真人不愿,是以叫逐了。”

玉姐舒了一口气,与不悟相视一笑,不悟合什道:“阿弥陀佛,清静有儒臣之风。”玉姐于心内补上一句:此后当声名大噪!

有这等事,不悟也不好东宫久坐,当下告辞而去,往道观内看清静去了。玉姐临别赠言道:“有此事,恐大师近来也难入宫了。往劝道长,稍安毋躁。”玉姐低头看桌上棋子儿,心道:官家日子恐到了,时日不久之人,恐心中已有所觉,是以极是怕死。

清静遭逐之始末传至政事堂耳中不过片刻之事,政事堂便禁宫内,大庆殿前,只隔一道门楼。清静正是自这门楼出走,人来人往,何人不知?梁宿原是将清静看做个识时务方士,今日便要高看他一眼,暗道:此人此番作为,可入史列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