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氏与郦乾生等人自九哥过继以来便不敢张扬行事,原本申氏与郦乾生等小有不甘来,他们原非张狂之辈,却不想叫人画地为牢了。经此一事,郦乾生便来寻申氏说话:“这还是自家亲戚,外头不定有多少钻营之人,若因此又叫世人说出甚不好听来,非止是咱家不好。亦恐有累官家清名。”
申氏道:“我原想着,忍一忍,是为着不叫官家为难。如今看来,却是少与自己招灾惹祸。设若家中门庭若市,落到有心人眼里,咱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人嘴都说你不好,你再好也是不好了。”
自此郦玉堂夫妇便常躲着人来,直至丧事完结,两个也不好出来。因这一丧事,众人眼里便见微知着,自申氏始,便各劝郦玉堂称病不去朝上站班。政事堂也是“闻弦歌、知雅意”,游说于九哥,只叫郦玉堂“奉朝请”而已。
如此行事落到政事堂诸公眼中,却又暗赞一声郦玉堂家中好家风,怪道官家守礼,并不强争。
————————————————————————————————
却说这吴王丧事,京中勋贵初时极力往去捧场,到得后,却都有些个心不焉。六安王妃还有些疑惑,往问六安王:“可是四叔与四婶不来,他们便都不当回事儿了?”
六安王连日哭丧又应酬,浑身疲惫,听着妻子问他,使劲揉一把脸方觉着精神了些儿,道:“你过糊涂了,今年是举子们赴京考试年份儿,咱们家是丧家,不好过问这些个事情。他们家中有女孩儿,个个都等着发了榜好抢女婿哩。”
六安王妃这才释怀,道:“是哩,过年时我还与她们说,到了时候儿提醒你一声儿,留意可有好。”六安王道:“咱哪还有闺女要嫁?”六安王妃道:“你没闺女要嫁,我还有孙女儿要说人家哩!”继而咬牙道,“哪怕是个穷书生,只消孩子有本事,我宁愿出自己私房与她置嫁妆,也好过卖与个商户人家。”
说得六安王也不言声儿了。虽说如今官家已有两个儿子了,帝后又都年轻,用不着过继他人子嗣,然先帝朝因过继之事,许多将女儿嫁与商户宗室都觉叫打了脸。委实贫困过不下去不要脸倒也罢了,六安王家这样,却都发了狠。
六安王将此节略过,却又说:“家里还有些小兄弟……”他这说乃是吴子留下来庶出子女,吴王一撒手去了,六安王承了家业,却要管待这些个弟弟妹妹。吴王妃又老病,终是落了六安王妃头上。六安王妃只得认了晦气,非是她不贤良,任谁个摊上这样个公爹,也要火冒三丈——又不是家里人丁单薄怕断了香烟!这老不修分明是自家好色!丈夫庶子庶女她都养得咽苦水,何况是公爹留下?若说要兄弟帮衬,六安王如今,真不缺几个异母小兄弟帮衬,反要提携他们是真。
许是六安王妃脸色难看得紧,六安王也觉说不下去了,休说妻子,便是他,也觉老父有些个荒唐。六安王妃见丈夫不说话了,反转过颜色来道:“你是长兄,爹去了,你不管,却叫谁管来?将他们该分一分家私留下,顶多嫁娶早些儿,成婚便叫他们搬出去罢了。眼下这几年咱还养得起。”
六安王搓手道:“夫人明理。”
六安王妃却趁势道:“我却又要说不明理了——你如今孙儿都好成家了,便休要做那瞻前不顾后事儿了,先王与你留下这些个小兄弟小妹子,你也知道愁。如今你爵不比先王、也无有个进钱凑合,圣眷不能比四叔家,咱休再多养闲人了。你又孝期,便少些姬妾、休再生养,成是不成?年轻时我并不曾多劝你,如今老了,倒是保养身体才是福。”
六安王有些心疼,转思妻子说也是实,便应了。六安王妃这才放下心头大石,她忍了数十年,亏得六安王不似吴王那般姬妾成群又生育颇多,今日终于得着机会相劝,也觉扬眉吐气。
————————————————————————————————
六安王妃如愿以偿,申氏却崇庆殿内,与玉姐执手相看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