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会议,从来都有一个规律,人数越少的会议越核心。如果本次会议人数众多,那就只能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作一些太阳下的决议。这回康熙说的话很正规:“朕奉皇太后诣陵,京中事务交付尔等,勿要尽心国事。”
胤礽打头,兄弟三个齐声应了。
康熙先说胤礽:“一应事务,你都是熟悉的,按原先的规矩办就好。四阿哥、八阿哥初涉庶务,许有不到之处,你是兄长,多多提点才是。”
胤礽朗声道:“儿子遵旨,”而后细数,“汗阿玛已命吴琠代张玉书之缺,诸般要务已安排妥当,儿子们看家,不过用心而已。且四弟认真、八弟用心,可补儿臣之不足。”
康熙对胤礽的回答显然是满意的,含笑道:“你也不必过谦。”
然后说胤禛:“你办差不久,要多向底下的大臣们学学,有不懂的地方,可请教太子。”
胤禛小有激动,耳朵都泛着粉红,声音也不由高了起来:“儿臣当尽心竭力,为汗阿玛办好差,给太子当好帮手。”
康熙赞许地一笑:“得空多看看你额娘,她病着了,你十四弟又还小。”
胤禛的兴奋点瞬间冷却,垂手道:“嗻。”
对胤禩说的也与胤禛差不多:“正蓝旗下,能君颇多,你要虚心请教才好,”额外说了一点,“你还是新婚,也不要因公而忘私。”暗示要努力造人。
胤禩的表现比胤禛这个哥哥还显老成:“嗻。”
公开召见完了,就是私下的小会。
康熙对胤礽真称得上是尽心尽力了:“你我父子又要分开了,我也想与你同行,不过京里不能放下,你先辛苦一阵儿罢,等弘旦长成了,咱们父子就都能闲下来歇歇了。”
胤礽嚅嗫了一下:“越长大嘴倒越拙了。以往每每送汗阿玛离京,总想着放赖,说,又有多少多少回不得跟着走,又得多长多长日月不得见,上回一道儿离京是多少年前的事儿。如今,不过一个想字而已。汗阿玛自不缺人伺候,儿子,只好道声珍重了。”
说完,抬起头,对上康熙的眼睛,不避不让,直入眼底的是复杂纠结。康熙突然发现,他儿子长大了。不是指智商、生理,而是心境。更沉稳了,更让人觉得他可信可靠了。
“我每到一处,必来书信告知行程,”康熙只能作此承诺了,提着是提点儿子,“上月云南巡抚石文晟奏三藩属人奉旨免缉者,准其垦田应试,朕准了。”
胤礽眨眨眼,这个事儿他知道,竖起耳朵认真听,康熙继道:“石家一门,家风淳厚,为官者深得爱民之意,为政清明,你可多见见他们,”索额图下台了,康熙也明白胤礽的处境有些艰难,是以为他再安排一点门路,“张英原是教过你的,如今,你仍把他当作师傅请教……”张英张大学士,门生不能说遍天下,那也是一把抓。
胤禛激动的时候,眨眼的频率也比平常快着些,认真听康熙说的每一句话。然后拍胸脯保证:“儿子必定把差使办好!”声音是掷地有声。
康熙却皱了眉毛:“我看你平时还好,怎么遇到事儿反有些一惊一乍的?宠辱不惊方是气度。”
被康熙训了一通,胤禛的情绪再次低落了,蔫头耷脑的老实样子,让康熙有些叹气。这个得慢慢调-教呢。
与两个哥哥相比,胤禩这回要承担的任务就比较明确了。
康熙明确给他指出了要点:“正蓝旗下拿得出手的旗主原只有安王一家,太单调了。你新封入正蓝旗,你还年轻,不要有暮气,正可在其中有所作为。”
胤禩正有此意,他还没想好下一步要怎么做。但是有一条是肯定的,他得有自己的势力,得接触一大批人,跟他们保持良好的关系,这样,不管是谁都不能小看了他,都不能随意处置了他。要说干掉太子的想法,他现在还是没有的,要说辅佐大阿哥的决心,他同样是没有的。这俩他都不太待见。
八阿哥目前的心情:高筑墙、广积粮,然后坐在墙头啃鸡腿,看看他大哥二哥的结果,再决定下一步。当然,跟他大哥,还得打一阵儿太极。修剪得很整齐的指甲在掌心掐出了四个月牙印儿,把手上正蓝旗的事儿办好了,额娘该能晋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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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领着大队人马出行了,皇帝走了,妃子没目标了,皇太后也走了,大家连请安的地方都少了一处。忒无聊了。
这样的环境却有利有孕妇的修养,以后几个月都不用起得太早,倒也是件幸事。尤其像三福晋这样有婆婆的人,伺候着婆婆去请安,再侍奉着婆婆回来,到婆婆的宫里还得再陪一阵儿笑脸……苦逼!
现在呢,只管每天到婆婆那里报个道,说一会儿话就能回来了,生活还真是不错。有功夫就与同是孕妇的太子妃交换一点心得,今天想吃什么了,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御花园走走?
毓庆宫的小厨房里,总是有各种点心。太子妃有一个特点,吃的东西只管好吃,不拘贵贱,也不管做法是不是复杂。
“二嫂这里,倒像个大书房了。”私下的时候,三福晋已经很习惯这样称呼淑嘉了。
淑嘉四下一看,半屋子的条幅:“这是弘旦常落脚的地儿,多挂点儿,好叫他看看。来,这里坐。”
三福晋暗中记下了这个法子,打算等胤祉回来了商量一下,看这个办法是否可行。如果可以,给弘晴也这么布置。
“咱们都是不得动弹的人,不知道老五家的现在怎么样了。”说的口气是有点羡慕,却也带着点自得的。
淑嘉明白,因为她也略有一点。五福晋一直没怀上,却总是看着侧室生孩子、大肚子,个中滋味真是难以言明了。这一回出行,五福晋、七福晋都随夫而去,估计也是打的趁着没有乱人一道走,争取怀上的主意,侧室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咱不能不加把劲儿超过她。再说一次,康熙真是个善于坑儿媳妇的公公。
“说起来,这几年宫里的孩子是越来越多了,到时候在一处读书,还不定怎么调皮呢?”
“可不是,”淑嘉扳着指头一数,“弘暘、弘晰略大些,不在这一拨。往下数起,你们家的、我这里的、乾东头所的……已经七个男孩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