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唇翕动,嘴上起了一层皮,带着躁意,“我叫阿迟。”
“阿迟。”那人很平淡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却显得格外悦耳,同玉石击鸣。冷冽的音色,仿佛都能勾勒出青山远黛的意境一般深远。
“我并不需要你来‘偿还’我。”
“我救你,是我的事。”楚见微细密的睫羽很柔顺地垂下来,收敛住的目光,也落在了阿迟的身上。楚见微很自然地道,“不需要你付出什么代价。因为我愿意把这些给你,阿迟。”
阿迟几乎是迟钝了很长一段时间,用来消解楚见微和他说的这些话,理解里面的意思——他不是脑子被水浸傻了,不太好使。只是楚见微那些话,几乎是和阿迟目前为止接收到的全部对事物的认知,都是完全对立起来的。
“它”打乱了阿迟的认知基础,以至于一切都变得混乱而无序起来。
“有时候接受馈赠,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
这点让阿迟尤为不理解,因为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需要获得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来交换了。
齐公子的出现,也反复强调着这点,以至于阿迟从来没有怀疑过这种等式——他想要拜入武林宗门,就需要付出代价才可以。
阿迟是碰到过好人的。
但就算是好人对他好,阿迟也要付出什么。
比如在天怀村隔壁的婶子给过他鸡蛋、被褥和热水,他要劈柴、担水回报。比如医馆的大夫和小学徒治好他的伤,他要付钱,远离对方。
至于付不出代价的那些好意,阿迟从不曾沾手,不敢触碰。
阿迟和天底下许多被爱的人受到的教育是相反的——其他人在不断接受馈赠的时候,要学会感恩、回报、等价交换。而阿迟才从“接受”刚刚学起。
是可以接受别人最纯粹直接的善意的。他也同样可以被善意的对待。
阿迟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快速地呼吸了几下,胸膛起伏的弧度很明显。到最后,阿迟也没消化过来。他同样的困惑且不解,混乱又审慎的目光落在楚见微的身上。
他望着楚见微,很认真地询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这句话似乎更适合出现在被背叛、怨恨的不和场合中,但阿迟却只想认真地询问楚见微: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