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那一瞬掠过齐斯心头的,唯有茫然。
他明明合紧了手,应该能将这个再普通不过的、不会武功的贱民掐死才对,但对方居然逃脱了,而他的手——
低头望去时,齐斯的瞳孔猛地向外扩散了一瞬,因为他终于发觉了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他的那只手被斩断了。
像是世界上最快的刀剑直接斩断了他的右手。那创面极为整齐,快得他甚至感觉不到疼痛。血液从断口处流淌出来,而齐斯甚至目光游离了一瞬后才发觉,断肢也落在了松软的泥地上,和那些浓稠的暗红色土地融为一体。
他甚至……像隐约能察觉到自己的手还存在,还能操纵它那样,但是比体感上的强烈致幻感更先一步的,是看到了“真相”的眼睛。
那一瞬带来的恐惧同惊涛骇浪,是齐斯几乎完全无法抵抗的可怕的统治力。
他完全没意识到这一切的发生。
连被打败了,都不清楚对手是谁。
这种仿佛隐约触碰到了某种庞然大物的一角、接触到了自己从未抵达的某个世界与存在带来的恐怖的窒息感,简直让齐斯觉得,此时被扼住喉舌的是自己——
或许也的确如此。
他几乎已经遗忘了呼吸,面颊从惨白转变为通红,身体是略微颤栗着的,这种恐惧和面对云鹰时是截然不同的。
齐斯或许怕云鹰——这种恐惧来源于云鹰深不可测的武功与来历,来源于他轻描淡写地击败了自己。但也没有那么怕,因为齐斯已经是个将死之人!
对比起来,云鹰哪怕是直接杀了自己,也不过是让他的死期提前了一步,又何须畏惧?
要不是这样,齐斯也不会在明明有云鹰震慑的情况下,还敢当场杀人。
他根本不害怕云鹰的报复!
但……现在的恐惧感不同。
是远超生死,几乎像是某种灵魂压制级别的恐惧感。
哪怕齐斯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是否还在场,但现在也仍在余威震慑下,几乎一动都不能动。
可怕到让齐斯怀疑……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与之相比,他先前所练的“武功”,见识到的武功高超的开派宗师……似乎都不值一提了。
这非人力可及,几乎涉及到某种相当神异的方面了。
而当齐斯还陷入在这种可怕的想象,冷汗涔涔的时候,他终于听到了从身后数步的马车内,传来的声音。
楚庄主的音色,自然是极为悦耳的。
说是天籁之声也不为过。冷冽如山巅雪,清明如海中月。不管放在何时,都是能立即吸引所有人的音色,甚至让人遐想起从东海处传来的传说——海中的鲛人,拥有着如梦似幻、能将掌舵人溺死的绝美歌声。不知是否能及的上如今听到的这音色的一、一分?
但对齐斯来说,就远不是这么回事了。
哪怕对他来说,那音色也是极惊艳的,可是齐斯却如被一头浸进寒泉当中,从皮肉到骨髓,都是冷的、寒的——他颤栗不止,血液似乎都冰凉下来。
那仿佛是出自本能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