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宫女太监与孩子们都抿嘴轻笑起来。杨俭没脸红,楚邹倒略显局促了,便袍摆携风,几步穿出了长康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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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门直临着御花园,门内有一片空场,楚邹在这里放了箭耙子,时常一个人过来练箭。又或是那种漫无目的地弯弓,射出去又自己走过去捡回来,再接着弯弓继续射,一个人一呆也能呆一个下午。
晌午清风穿墙,四月的紫禁城略显得干燥。因着无人,周遭有些过于安静,楚邹并不是个擅用言辞之人,身上自有着他父皇的一种英冷,很显然杨俭也是这一类型的人。
他看上去是那种温良儒雅的世家子弟,不料射箭也是很熟稔。可见杨家是个真真切切的的高门世族,教养出来的公子都是要自小文武精通的。他忽然很为姐姐期待结果。
便像打破沉寂一样地说:“他们都是我的皇兄和皇妹。”
“唔,看起来是有些与殿下相像。”杨俭试拉着一柄长弓,眯眼往前方瞄了瞄。明明把什么都看明白,出口的话却让人觉得空间舒适。十七岁的尔雅男子,站在楚邹身旁比他高出一个头。
楚邹走神偏出一箭,正要跑过去捡,杨俭伸手挡住他,说仔细有什么动静,自己大步走过去看,却只是地上一枝长柳条。他便歉然赧笑:“方才误以为是蛇,怕伤着殿下。幼年躺着看书,久后眼神便时有不清晰。”
那笑容溢在脸上浅浅,却叫人身心顿生暖意,楚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安稳的感觉了。见小顺子抬着饭食走进来,便邀了杨俭一同在御花园里用膳。
午间风和日丽,万春亭下弥漫着淡淡花香。杨俭低头掂勺,并不过多言语。
楚邹看见菜里有一只小青虫,便用筷子夹走,大方说道:“让你见笑了。想必宫里的伙食让你不适应,你们做臣子的在府上一定用度舒适。宫中太监们都是看脸的,谁得宠了就对谁仔细,反之则敷衍,我想起从前在王府时可比现下要好吃些。”
杨俭不以为意:“虫子亦是产自那菜叶之上,夹走了倒也无大碍。”
楚邹就释了口气:“待他日我出宫建府,再请你下馆子偿回这一顿。”
唷,好大的口气。小顺子在旁打岔:“殿下还是先紧着给大公主攒攒吧。”
说的是楚湘的婚事,大皇姐出嫁,同母的嫡亲弟弟可不能不准备好礼。
楚邹暗暗观向杨俭,杨俭脸上并不见浮动,只宽和解围道:“重阳时节普度寺中秋菊盛绽,不若殿下待那时有空再约微臣游赏。”
这是一顿愉快放松的午膳,所有的空间都被匀得恰恰好处。后来仆人来唤,看见杨夫人站在门下等他,这便要告辞了。
楚邹对着杨俭的背影道:“杨长孙,本殿下瞧着你不错。你今儿回府了,他日可会娶我大皇姐过门吗?”
杨俭回头,谦和笑笑:“既已受殿下一顿饭食,殿下今后叫我之问就好。”言毕一袭靛青袍摆在门外略过。
第34章 『叁肆』调酱小童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初一的玄月下去,十五的银盘满上来。当皓白的月光照在大奕王朝的苍穹之下时,黑夜的紫禁城便成了小麟子的天下。
悉簌簌,哑巴狗钻洞的功夫已练就得炉火纯青。它嗅着陆安海那身太监味道走远了,便贴着昏幽的破墙根下走。它白天的时候在院墙外绕,看到哪里有松掉的砖头就在边上拉泡屎,夜里嗅着自己的屎味就知道该钻哪儿可以出去。院墙太破,陆安海把先头的洞给堵上了,碍不着它在另一个地方又拱出新洞。
这阵子夜里频繁加餐,吃胖了好一圈,滚圆的身子先挣着爪子钻出洞,后脚小麟子也趴下去蠕了出来。是不能够拱肩膀的,得平爬着才能出去。小指甲里抠得满是泥土,不过不妨事,出去后找个树杆抹抹,这就干净了。
入夜后唯有内廷亮着橘暖的光,其余地方的灯笼都是清幽的。但老太监说那里是贵人主子们住的地方,抓到了要打板子哩,她就对那道门没兴趣。怕死呢,一个宫女生的小秽种子,自己倒把自己的命多么稀罕。
月光打照在无人的砖石地上,路边青松槐树斜影黯淡,她的小影子被拉得老长。黑暗是她出生后第一件被迫接受的事,她在黑夜里游刃有余。抬脚跨过左翼门,哑巴狗在前边嗅,若然听见有动静,比如皇城禁卫军巡逻路过,就左右猛甩两下尾巴,“呃呜~”一声。她便立刻贴墙藏去了栏柱子后面,禁卫军看见是一条狗也就懒得去搭睬。
这二年多宫中没进新人,御膳房的差事倒也按部就班有规有律。亥时该下差的都差不多已走光了,橘黄的灯火在窗外透出昏朦光影,值夜的大太监打着哈欠,叫另一个:“今儿皇上宿在养心殿,没什么事儿,你跟这看着,若有吩咐就送一盅汤过去。皇上不挑,都在锅里头热着。”
一众宫女太监与孩子们都抿嘴轻笑起来。杨俭没脸红,楚邹倒略显局促了,便袍摆携风,几步穿出了长康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