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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贵妃却是莫名舒坦,倒好,皇帝这几年对自己虽看似依旧,其实已觉越高越远,早已揣不出他心思了。要扳倒周雅,只怕除了皇后也没别人。便笑笑着对楚昂道:“皇后姐姐三年休养生息,难得今日出来散散心,倒也值得欢喜。”

楚昂不应,只是默然登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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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山腰上,桂盛正指挥着两个太监用竹竿挑树上的熟柿子。一忽而滚下来几个,楚湘就跑过去弯腰捡起,先递一个给楚祁:“弟弟你先尝,若是好吃我再给母后与夫人。”

她微含着下巴,青丝上钗环轻轻拂摇,又举目找楚邹。

楚邹却早已像只放飞的鸽子找不见了,杨俭在旁应道:“四殿下已入寺中,长公主可是在找他?”

这是他一路上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依旧是谦和带笑。身量似乎也比半年前高出寸许,出自世家高门的气度让他总像与人隔着谦谦君子距离。

困抑于深宫多年的楚湘,在她端柔庄淑的皇长女尊容之下,内心其实是有些自卑与自省的。她看他对自己态度这样舒缓有度,也许并无心无缘,此刻反倒是对他平静了,微笑着转而把果子递给母后。

孙香宁站在树底下,偏就为难桂盛:“那树顶上的一只可否给本宫也摘下来?看着倒是喜庆。”

桂盛这太监,惯在宫中狗仗人势,看人下菜。难得见母后又复如初时情致,不动声色地刁难作弄人,皇长子楚祁亦展颜露笑:“母后对这里好似熟悉,从前可有曾来过?”

孙香宁淡漠道:“倒是有,很久以前了,你若不说我还记不起来。”见找不到楚邹身影,便叮嘱他跟上去找找,别扎哪儿去了出不来。

暗暗觑了下眼神。

楚祁立刻明白过来,瞥见一旁大皇姐默着不说话,几步外杨俭目含淡笑。楚祁亦是希望大姐有个好归宿的,他没有朋友,除了在宫中玩鸟儿,今日和杨俭一路相处却极是自然舒适。便把空间匀出来,自己快步上了山。

桂盛亲自揣着竹竿鼓捣,一忽而眼角往山下一斜,竿尾巴戳在他烂了嘴角的水泡上,疼得他嘶溜一声龇牙咧嘴。

鬼鬼祟祟,活该。楚湘忍不住笑,她心中自然,笑起来自是少女娇俏的,并无那份深宫的沉稳与羞赧。杨俭默默颔首立在她身后的一旁。

桂盛手上竿子再一歪,柿子便从孙皇后头顶掠出去,砸去了她的背后。

“得,也不指望你了,这就上山吧。”孙香宁正欲回头捡,转身一弯腰,动作却是略略一顿。

楚昂单手抱着将醒的皇七子,匀出的右手掌心上黄橙橙一枚果实:“这是你要的柿子?方才险险把你砸到了。”

他着一袭玄色刺绣金龙纹绫罗袍,一双冷长的凤目盯着她的脸,也不晓得站了有多久,听去看去了多少,目光中有涟漪荡若深潭。

孙香宁的脸上尚未褪尽嬉容,他对她最后的记忆还停留那个昏黄落日下的坤宁宫,她怀里抱着黄疸的小儿坐在丹陛旁喂药,才出月子的脸色那样凉楚,无形中把他的心压得又沉又惫,似要喘不出气。突然一个回眸,这样明媚的光彩却叫他陡然生疏。

周遭一众人等听见动静,纷纷在空地前下跪:“奴才叩见皇上。”“臣妇参见皇上。”

楚湘亦轻轻地叫了一声“父皇”,称呼隔得太久了,出口竟觉语涩,勾着下巴不敢抬头仰视。

孙皇后指尖顿在半空又收回,然后直起身子。他们站得太近,他看她的目光中有探究,似有话要问,又有几分刻入骨髓的熟悉……还有一分自然的亲近。

此刻英姿笔挺地站在她的面前,怀里抱着个孩子,肩头是那样的宽展。光阴隔去三年,岁月似乎在他身上并没有留下多少的痕迹。所不同的只是眉宇间的帝王孤寡更冷更沉淀了,下颌削瘦下去,清贵的五官从来叫人贪看。

孙皇后本来有点意外,看一眼桂盛,顷刻又淡定下来:“既是皇上捡得了,那就归皇上吧。今日重阳,皇上不在文华殿举行祭典,怎会出现在这里?

她容色淡淡,言语也是淡淡的,并不见半分哀怨和数落。楚昂有些释然,脸上颜色稍暖,应道:“许久未出宫,朕亦想趁此机会……”

“父皇陪母妃出来散心~”皇七子蠕着小嘴儿,虎视眈眈地盯着孙皇后,生怕母妃的父皇被抢走。

两岁多了,生得凤目红唇,稚气骄傲。小手缠着他父亲的脖子,看她的目光里满是戒备和防患。俨然他与他的母妃才与这个男人在一个世界,而她被不容许有立足的底气。

孙皇后凝了一眼,目若含星地迎上楚昂:“你的小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