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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有些不悦听下去,打断道:“叫个太医过去看看吧。”

那修展身躯并无起来的动作,锦秀在殿外凝着楚昂那张让自己痴迷的隽颜,这才悄悄舒了口气。亲自从宫女手上端过盘子,把熬好的参汤轻轻端进去。这些年皇帝不爱她,后宫权利亦都交与张贵妃,但他的身边却一直有她,有她她就够了。而她服侍他,也从来只做汤羹,唯一不会做的是糕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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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天气,杈头上芽绿,万象更新。一场大雨过后接连晴朗了几天,清晨的景仁宫里鸟儿嘤啼,宫女们换上淡紫、青绿的春装,一片花样盎然。

张贵妃打发了进来请安的各宫妃嫔,坐在锦榻之上捶了捶腰骨。听管事太监在下头汇报,听得脸上又是喜又是忧,问道:“我儿伤势如何了?可有听万岁爷是怎么说的?”

管事太监躬身应:“听郑千总说二殿下腿和腰都受了重伤,目前是躺着起不来了。万岁爷命他先把伤势稳定后,再随同军队把完颜辰一道押解回京,奴才算着,约莫一个来月总能到了。哦,万岁爷还勾了勾唇,说此儿不负朕望也。恭喜娘娘,殿下此番终于出人头地了。”说着拍拍袖子,屈膝跪下行了个叩礼。

齐王楚曎早二年娶了高丽公主,并生下一双幼子,等于是把丢在京城王府里的妻儿放弃了。当了驸马后又鼓动高丽投靠了谡真,这几年高丽不仅不上贡,还合着谡真一块侵扰大奕边塞。这必是皇帝想用完颜辰换回齐王了,倘若得能成功,那么老二就是其中的一大功臣。

张贵妃听得欣慰,又忍不住黯然拭泪。想他老二少年受他父皇多少冷落,偏又骨子里好强要硬,就是不肯对他父皇讨好服软。大前年去打战,也是瞒着自己去跪求皇帝的,在乾清宫门外跪了两个晚上,最后皇帝才许了他一次机会。去之后两年多就没再回来过,那孩子离了管束性子就野了,也不知道如今变成什么样。

她心里挂念不已,眼角就泛红。旁边坐着年已十六的二公主楚湘,见状便笑侃道:“母妃这一会哭一会笑的,叫儿臣都快坐不住了。二哥他不会出事的,他心里精着呢,没有把握的事儿他可不会豁出去干,您就安生在宫里等着他回来好了。”

张贵妃点她额头:“亏你哥哥小时候总让着你,一点不把他的性命当回事。伤在腰腿上,这要是落个三长两短,你哥他身边可还没纳妃子……说起这个,你也老大不小了,这满京城就没一个你能看得上,莫非要学那昭君出塞,去塞外找个如意郎君么?一个个尽叫本宫操心。”

“诶,他可不是让着我,他那是不稀得搭睬我!”楚湘最怕听母妃唠叨这个,连忙做了个鬼脸跑出去。她的眼界可高,打小在宫里就是人捧人纵的骄傲人儿,那些在京城里养大的白脸公子没多少阳刚气,她可一个也瞧不上。

林嬷嬷从二道门内摆帕进来,管事太监见状便哈了个身告退。

周遭空静下来,张贵妃慢悠悠地冷了脸色:“消息打听得怎样了?”

林嬷嬷福了一福,应道:“回娘娘,去瞧过了。听那老太监说,是丽嫔把七殿下打发出去,说要睡觉。后来天上打雷,梁柱子被震榻起火了,殿下冲进去,这才发现她割了手腕。被两个送膳的小太监背了出来。”

张贵妃听了冷笑,呵,说得真巧,前儿个晚上才下过雨,那屋瓦都是湿的,一个闪电倒是能把房子劈起火来。只怕是眼瞅着自个儿子年岁渐长,不忍心再关下去,这才破釜沉舟豁出来搏一把罢。

又接着问:“人去瞧过了么?看着像疯不像疯?”

她时年已三十有九了,这些年后宫掌权历练,言行举止间已颇有中宫气度,叫人仰望生怯。

林嬷嬷低声答:“前几天没醒,今儿瞅见醒了,眼睛空洞洞的,疯没疯瞧不出来,那手腕倒是真的割了,看着渗人。七殿下谨慎持守,一直不眠不歇在旁伺候着。”

张贵妃便拂袖站起来:“一个疯子,她也能把儿子管教得这样好。看时辰还早,左右无事,你便随我亲自去瞧瞧吧。”说着一行人便簇拥着往苍震门外出去。

被背进的是衍祺门内扮戏楼旁的空殿,叫延春阁。这一簇有三条长院子,最外院是尚服、尚功与尚寝三局,中间夹着个延春阁,再往旁边就是扮戏楼。扮戏楼后则是内廷浣洗衣物的浣衣局了,一些粗使的太监宫女们混杂在这里忙碌。西六宫那头,则是尚食、尚宫与尚仪三局。

青灰色地砖石上泛着干净的湿气,繁复的裙裾与鞋履气势赫然地踅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宫女随从。

张福答:“两个小太监已经把人背进延春阁了,七殿下倒是没伤着,就是丽嫔娘娘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