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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师哥,这是你的小师弟麟子哩,打小还在你的肩头上骑过马儿呢。陆梨心里不自禁好笑又暖和,面上只是轻抿着唇儿不语。

刘得禄过去翻了下肉,他虽才二十五六岁,但心眼已经练就得跟针尖细,一眼就看出来是甚么猫腻。

几步走回来,若有似无地睇了孙宫正一眼,见她目中有慌乱和求祈,这才慢声道:“回皇上,是有些问题,这事奴才会派下去处理。内廷膳食关系重大,下次但有类似再发生,便提交与司礼监查办是也。”

都是食灶上的一条流水线,太监的职权可比女官要威风得多,孙宫正听了是暗忐忑又暗感激。连忙扯了扯嘴角:“都怪卑职有失体察,实在是,诶,瞧这事儿办的。”

楚昂也不是傻子,方才见陆梨容色略苍白,就猜着是被这群后宫油火历练出的女人刁难了。这紫禁城里难得还有一个人,让他能这样深刻而清晰地感受到孙皇后的旧影,像极了那最初相遇时的静谧美好。他是想要将她原样保护的,不容得谁人去把她污浊了或者吵扰。

便转向桌上的盘子,温和问陆梨:“这是你做的?朕尝尝。”

言毕故意当着宫人的面,取洁净的银勺舀了一口。

昔年今日,这般两异的态度,不经意间一个恍惚,只怕都忘记他将那小太监活活烧死一幕。陆梨总是感到意外,但又想不明白。连忙恭敬答一声:“是,谢万岁爷赏脸。”

话音未落,那厢皇帝已经一勺用下。

清新沁脾的豆腐入口即化,因为加了高汤焖煮,使之比十多年前因为隆丰皇帝发丧,而单纯做的素味豆腐又要香软上数分。皇帝仔细品嚼罢,满意地颔了颔首,转而对锦秀道:“爱妃可要试试?这可是朕的皇后六月天一道拿手好菜。”

锦秀正在木怔地望着陆梨,猛然被楚昂一唤,心口都跳了一跳。抬头望见皇帝一双瑞目濯濯,连忙扯嘴儿笑:“啊?……皇上既是这么说,那臣妾就勉为其难。”

舀一点,眼睛却还是若有似无地盯住陆梨。

那姑娘十四上下,柔韵的瓜子脸庞,肤若凝脂,鼻若琼瑶,眉梢眼角的一颦一笑……太像了,就仿佛是当年那个高丽送来的贡女活脱脱再现。

她心中便满腹都是疑问,想不到在时间隔开四年之后,在那个卑贱的小太监死了之后,竟然又碰到了一个这样相似的。每一回都是在自己脱胎换骨开始新生的时候出现,上一次是淑女变宫女,这一次是宫女抬宫妃,就好像当年那个吊死在闱房横梁上的朴玉儿死不瞑目,总要透过阳间谁人的眼睛叫自己生不安宁。

“爱妃……爱妃在想什么?”听见皇帝又唤她,还亲自把勺子递到了她嘴边。当着宫人,这可是楚昂给予她的天大的脸面。当年皇帝从了她的爱意、临幸了她,原是答应了此生除他本人之外便无所得,因此这些年许多事上都会给她一些体恤,比如因为宫人们私底下议论她的宫女出身,他就会偶尔在公众场合给她抬一抬脸。虽知他心中并无多少爱,但也算是一种因为悉心相伴而给予的补偿了。

“呀,好。”她嘘声应着,便张开唇齿含了一口。

皇帝问她:“味道如何?你上回惦记的荷叶粥,便也是这个丫头煮的。倒是心巧伶俐,弄胭脂和调膳样样叫朕开眼。”

锦秀这才知道皇帝先前在御花园遇见的原是眼前这个少女,亏她还误会,以为是讨梅和春绿那两个丫头。眼扫着陆梨绝美的娇颜儿,心中的危险感不禁油然而生。

生涩地咽下去,芊芊含笑道:“臣妾尝着甚好,若是皇后娘娘还在,想必比这还要可口上一万分,难为皇上这些年对皇后挂心怀念。”

口说着,这才又十分自然地转向陆梨,问道:“你叫什么,多大了?本宫看你年纪不大,手艺却是已十分精湛,从前可有练过么?”

那上挑的眼梢含笑,目光灼亮,好似多少亲和柔善。若然头一次遇见,倒也要与讨梅和春绿一样,对她交口好评了。

可陆梨晓得她不是,她打四岁起就看见她面目表情地站在宫墙下,命宫女给宫女互煽耳光;她不出声不露面的,就静悄悄把万禧毒崩了,紧跟着陆爸爸就为她顶了罪替了死。

可现在还不能恨她,得学着藏拙哩,老太监打小的谆谆念叨可不能够忘记。陆梨紧了紧手心,努力平息着心口的乱跳,只是柔声应道:“回康妃娘娘,奴婢叫陆梨,今岁十四了,家乡娘亲常喜下厨养花,奴婢随在身边略学了些手艺。得蒙娘娘夸奖,奴婢愧不敢当。”说着唇瓣轻轻一含,迫自己按制跪下。

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今儿却从一个小宫女的手里再现。他想起早上吴全有特地叫他来御花园送冰镇状元红,也没和他说原因,因此路过陆梨身旁时便不自觉地看了一眼。些微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算了,他也是个不爱多问的性子,便直往陆梨的小灶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