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梨近日被指到咸安宫当差,时不时就得去她的炉子上热点儿什么,因为忌着沈嬷嬷对自己态度的奇怪,开始的时候还与她比较生分。但是沈嬷嬷却在细微之处对她十分照拂,比如有一次见她袖子沾了水,隔二天便在桌上安静地放了副袖套子。那袖套子是姑娘家用的粉蓝色,两头还打着花边儿绣,可见用心;再比如她竟观察得仔细,挨到陆梨身上刚来的那二三天,就会给陆梨默默地熬煮红糖姜汤。
久了陆梨不免心生感动,晓得应是个善心眼的嬷嬷呐。她做了好吃的就也会给沈嬷嬷带一份,然后给小榛子和两个看门的老太监也分一份。原本一座禁锢多少冤魂厉鬼的死人宫里,倒因着她的存在,而平添出了许多的活气。
后来渐渐熟了,沈嬷嬷便会打问她一些宫外头的事。
紫禁城里太监可怜,到底年岁到了便可自请出宫,宫女子却是老死了也出不去的。除非皇帝或者主子特赦了恩典,大多到五十一过就得遣去最偏僻的芜花殿里,然后等着老死在里头。许多人还没等到老死,就已经先被关疯关傻了。可叹这后宫中红颜如似花,花开花落,花事一了,风吹吹尘埃不剩。
看沈嬷嬷这般年纪,应该已经数十年没出过宫门,若非是被派到楚邹这座死人宫里,怕也该被送去芜花殿了。陆梨便捡着那外头好听有趣儿的说给她听。但沈嬷嬷偏爱问她小时候的事儿,比如爹娘家在哪儿啦,对她可好,她小时候可淘气。陆梨心里虽觉着奇怪,但还是把那陆姓夫妇对自己回忆女儿的旧事说给沈嬷嬷,沈嬷嬷总是听得很认真,有时听得也会勾起嘴角笑笑。
末了听完叹一句:“其实真不该进这座宫里,在外头多好啊,天高地阔,有田野可奔跑,有街道可高笑。”
问陆梨:“那废太子爷对你好着吗?”
陆梨每每就羞涩地点点头。
沈嬷嬷睇了眼她耳鬓那颗小小的红痣,便说:“姑娘家总是为情犯傻,他若未答应给你前程,便莫轻易把自己给了。”口说着,又想到了她那个为情痴傻的娘,和她那个绝情转身的金吾卫千户爹。现今已是一品御前领侍卫内大臣了,听说夫妻多少年恩爱和睦,大抵知道了也不会认她。
但陆梨的前程却是出宫,报了仇后她还要给吴爸爸养老呢,所以越发的不能也不敢给楚邹。怕沾多了他就不愿意再放手,而她也怕承了他之后,再看到他像他父皇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幸女人,她的心就会控制不住。
紫禁城里女人的心从善到薄,都是这么一步步造化而来的。
便总是攥着不肯给楚邹下去。楚邹也坏,抓她的手叫她自个儿去探,分明裙子都湿却了一大块。他就戏谑地咬她耳朵:“……这样的敏感,不信你还能再坚持几天。”然后就爬起来,又回去他的桌案上看书。
这阵子他像重新轮回了一遍人生,倒是少见再刻木头了,叫小顺子去圣济殿里弄来了不少书,素日除却练箭健体,其余都在伏案苦读。方卜廉那头也每日把朝政整理了,不经意地夹在那些书册里,叫小顺子送过来给他。
但陆梨晓得他其实还有叫杨俭去调了当年那个小碧伢的案卷。一个无解的案子,但他的命途却是从那里开始转折。他骨子里生就有那么一股狠劲,陆梨知道了也只能装作不知道,晓得劝不住他。
第148章 『肆壹』乾清复开
姑娘家的身儿哪是能轻易碰的,十四五岁还没长满呢。他楚邹打小对陆梨坏成习惯,如今都长大了便越发不掩。两个人在废宫里也没人管束,陆梨被他扰得整日个发胀,两手往背后一勾,小衣带子都系得发紧哩。
好在因为被指派给他调膳,尚食局王嬷嬷给她安排的活儿却是轻省了,除却偶尔宫里头哪个主子点名要她做,基本上就在灶膛上看看蒸锅、整整食材,倒是可以避开和姐妹们一块搓澡子的尴尬。
发现锦秀怀孕,便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间。
七月上头,长春宫里传出孙美人和李美人同时有喜的消息,孙凡真虽然比李兰兰承幸晚,但比着李兰兰还要早怀上半个月。她二个的父亲一个是浙江知府孙传英,一个是两广水军提督李赞之,可都是眼下顶重要的地方大员。皇帝知道后显然很高兴,初七乞巧节那天便给宫女们放了假,叫张贵妃赏了恩典在御花园里晒盆子、挑花针。
自从陆梨被楚邹指去,近阵子张贵妃倒是少点她的名儿了。那日在浮碧亭下纳凉,便传她过去送了一道紫米银耳羹。绿树丛间清风习习,妇人家眼睛毒辣,她自个兴许看不出变化,张贵妃往她娇颜上一打量,却洞穿了那光泽的妩媚。
陆梨近日被指到咸安宫当差,时不时就得去她的炉子上热点儿什么,因为忌着沈嬷嬷对自己态度的奇怪,开始的时候还与她比较生分。但是沈嬷嬷却在细微之处对她十分照拂,比如有一次见她袖子沾了水,隔二天便在桌上安静地放了副袖套子。那袖套子是姑娘家用的粉蓝色,两头还打着花边儿绣,可见用心;再比如她竟观察得仔细,挨到陆梨身上刚来的那二三天,就会给陆梨默默地熬煮红糖姜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