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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梨原还奇怪小翠怎忽然晓得来找自己,此刻听她这般一句,不免嗔道:“这都哪跟哪呀,前儿皇上才说了,等殿下身体康健便将我调回差事,几时轮得着富贵。”

小翠摇头低语:“并不然。你也甭瞒我了,早上就是榛公公过来叮咛我,叫我给你在这头安一个好位置瞧着。我也想好了,咱就是做奴婢的命,能安安稳稳攀个顺当的差事也不错。这世上的男人如果动了真情,是会被这个女人毁,同样也会被这个女人拯救,陆梨你之于他就是这样的存在。回头做了东宫的娘娘,再见我可莫要装不认就好。”

她心眼儿直,一番话说得很是坦然。之前看不成楚邹把日子过成那样,看着看着倒揪上心了,但眼下这样也挺好,废太子爷不喜欢她,倒是肯搭理她托她办事儿,这也算一种得脸不是么?

她也爱计较,谁人落得好处谁人落不得好心里头可精着,话说着就对陆梨笑笑。其实也漂亮。

陆梨倒料不到楚邹会同小翠这样吩咐,这宫里认识她的人都晓得她与乾西所的薛讨梅和尤春绿是好姐妹,可楚邹却从来不与她二个打甚么交道,反倒是对着这个从一开始就看不顺眼的小翠能说得上话。

这会儿场面庄严而肃静,说话并不敢张扬,陆梨便赧声道:“后宫中荣华善变,今日过了不知明日,谁晓得将来呢。你我都是一样的奴婢,这份情谊自是不会忘记。”

小翠听了深受感动,她平素爱斤斤计较说话也不怎走心,下院的姐妹们虽与她活络,实则都对她带着点儿轻看与调侃。难得有个说真心话的同伴,她就挤着她的对儿眼对陆梨说:“听着,我小翠虽让人瞧不上,可也是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好汉。”

“嗯,我信你哩。”陆梨与她碰了碰袖子,忽而只觉人群中似有双眼睛剜过来,便略一抬头。对面露台上老二楚邝刚毅的脸庞顿时映入眼帘,那目中又与儿时一样,对她带着一缕凛冽与挑衅。她便不自然,只把脸容又侧开了躲过。

可那笑靥妩若出尘,美目盼兮,巧笑嫣然,叫楚邝站在皇子堆里瞧着,心绪便有些恍恍然。

他已经是许多天未有进内廷了,此刻看着陆梨的样貌,再看老四近些时日的变化,满心底里便都是不落意。听那厢太常寺大夫说礼毕,便大步径自望陆梨走过去。

廊檐下清风阴凉,忽然地往她二个前头一挡。陆梨本在与小翠走路,蓦地便撞上他魁梧的青衣纁裳。他今日亦发冠高束,顶戴五色珠串的旒冕,眉眼狭长而鼻梁英挺,竟也勾勒着帝王一般的武烈与霸道。

原就是有着熊熊野心的皇二子,从四岁的楚邹当着他的面故意跨进乾清门的那一幕刺激开始,从来就不曾断过。

陆梨已是听说前二天张贵妃有意为他说了门亲事,是户部尚书左瑛十七岁的独女千金,如此一来他楚邝在朝中便算是兵权声望在拥,又平添了偌大个钱财助力。此刻婚事还未定下来,朝臣们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呢,他竟是这样莽撞不顾,陆梨连忙错开了往边上绕。

楚邝却不管,偏伸出长臂把她的去路拦下:“看见了爷就想跑路,以为还是从前那副皮猴儿身板么?”

那带着戏谑的低醇嗓音,叫小翠听得好生讶异。想不到素日冷面不睬人的泰庆王竟也会有这一面,心慌得不敢抬头,连忙扯了个借口就想跑。

陆梨听他这一句,猜着他必然是认出自己了。只拽着小翠的袖子,偏就把她扯在身边站着,低头镇定答一句:“奴婢今儿不上差,殿下可是有什么差事要吩咐?”

楚邝低头凝着她姣好的模样,扎着乌亮的发辫子,耳鬓生得柔嫩细白,那碎发一拂一拂,当真是撩拨他的心。

他便瞪了小翠一眼,眼瞅着小翠终于惴惴惶惶跑掉,这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口袋朝陆梨扔过去:“拿着。”

陆梨讶异打开,却见是上回退还给他的五色宝石精致花钗。他也不晓得是用铁钳子还是什么的,竟把它剪断了一截截,恁贵的一枚绝版首饰就被他糟蹋成了一堆烂银子碎石头。

陆梨不禁讶异抬头:“恕奴婢愚笨,不知二殿下这是何意?”

哼,楚邝冷笑着扯了扯嘴角,对她的这份讶异感到很解气。讽弄道:“爷堂堂一个皇子贵胄,只有不想送出的就没有送不出去。左不过是根废银条,你不要扔了就罢,撑死了也就是个父皇跟前露面的奴婢,何用装什么清高卖脸子,退回来故意寒碜爷的心。”

陆梨正自看着那边,闻言便被她叫回神来。方才过了慈祥门,楚邹便松开她的手与小榛子先行一步,她一转头看见小翠站在宫墙下探脑袋,看见了她也不多问,牵过她的手就说:“快走吧,要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