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昂听她那般, 动势便愈发霸气起来。在忘我之时, 他把周雅的脸扳正了,然后周雅便对上了他隽朗的脸庞。当年爱他时他不过三十出头,她倚着他曾以为是倚着全世界。看他狭长的眼眸也正盯着自己,她便默默地凝住他。漫漫冷宫的青春苦熬,对他不是没有怨,也不是没有恨,却到底挡不住那从心底里的痴与爱。
“皇上……”她后来便叫了他,整个人挂上他的腹胯。
“这是过去了有多久,朕的七子今岁几何了?”楚昂喑哑着嗓子问她。伸手把她的脸抚了抚,动作是轻的,应该有瞬间发自真情的怜恤,但也只是短短一瞬。
“九年了……”周雅两行眼泪挂下来,知他到底还是不爱自己的。从最初的一开始,便只是因着朝政映射在后宫的需要,而他与她之间,还隔着被害死的何婉真,还有后来早逝的孙皇后。
“九年了。”楚昂重复一句,兀自翻去一旁沉默,黑暗中的眸光深邃又悠远。周雅的心便又寂然下来。
但她母子也得到了应得的。隔天皇帝便颁了旨意,赏她儿子去了三座门内的皇子所,到底终于是成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子爷儿。
十月万寿节,癸巳日立冬那天,满朝文武百官在前朝为楚昂祝寿,恭祝皇上“万寿无疆,龙体安泰,国运昌隆,福与天齐”。除却已在浙江办差的皇四子楚邹,皇帝的几个儿子皆于奉天门三层台基上和礼朝拜。她的皇七子楚邯,终于也在十二岁这年穿上了皇子当穿的青衣纁裳,头戴旒冕,堂堂正正地站在了那上头。虽然依旧瘦得长条儿,肩头都瘦得有些凸,却让她在角落里看得满足。
那天是个晴朗天,高高碧空之下初冬的风拂人面,因着没有皇八子,八岁的楚鄎便与楚邯并挨着站在一处。楚鄎斜眼偷睨楚邯,频频看他那张与少年四哥几分相似的脸庞,眼睛里有探究又有一丝忌讳。
楚邯察觉,便主动问他:“你是九弟?”
他的面目清削而俊,嗓音也谦善温和。平日在撷芳殿学堂,总是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功课也只是做到中规中矩不出挑,并几乎不与人说话。可楚鄎却知他应当远不止这些。
但他这样的谦卑,却是与他四哥不同的,一样的少年时候,四哥是冷芒倨傲,他却莫名叫人觉得亲和。
“嗯,你是七哥?”楚鄎点点头,眨着大眼睛问。
楚邯凝视他的脸,刻满了孙皇后的影子。听得赧然一笑:“我原不配做你的七哥哩。”又道:“我就住在你后侧的一处院子,得空你可过来寻我玩。现时宫里年岁相近的皇子就你我二个了,想来也能说个话做个伴。”说着便欠了欠身子随人群散开。
那笑容明澈干净,仿若冬水无尘,却叫楚鄎看得木怔。楚鄎便也几步随了上去,答一声:“我柜子上有好多牙刀公子刻的罗汉,你可要现在随我去看看?”
“我可以去么?如此甚好。”
兄弟二个一高一矮并排踅下台阶,依稀听得几声笑言朗朗,甚是难得。
光阴走得飞快,转眼便迎来了今岁的第一场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那雪下得窸窣无声,清早醒来睁开眼,整座紫禁城已然掩映在一幕皑皑银白中。苍穹之下鸦声寂旷,遥遥眺望远处的巍峨殿脊,连几只角兽也光秃秃地结了冰。
陆梨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泛呕了。
岁初云南大旱,入了冬后边境几个小国的灾民便频繁入境生乱。楚昂在楚邹离去后的没几天,就把肃王的三儿子派去了平乱,又把庆王的老五发配去了漠北送粮,名头上都是抬了身份等阶的好差事,可那是什么破差事?吃苦喝风哩!
肃王与庆王也算是领教了老十一隐而不发的狠,最近都没敢再进宫来吵扰。到底都是宫墙根下的谣言碎语,陆梨也到底只是个不顶用的丫头,真争破了头没好处,还是先把自个儿子弄回来要紧。大奕王朝的皇室亲缘向来以薄凉著称。
那段时间陆梨的耳根子总归是清净了,或许也算楚昂对她的一种无声保护吧。
九月一过,各宫各局都换上了冬装。被派去做了低等清洗后,她的宫女制服便成了青绿与青蓝两色,不比二等宫女时的粉与紫,穿在她身上却别有一番素色娇俏。夜里宫门下钥后,她蹲在院子里洗灶具,时常洗着洗着就忽然捂住了嘴,急刷刷地冲去泔水桶子旁呕上好半天。
楚昂便兀自俯下去绵缠攻势着, 周雅赫然一痛, 只是仰着下颌一颤一颤地望着帐顶。已是中年的皇帝依旧健朗, 让她九年未承龙幸的身子如若坠入云帆深海,起初只是迷离而柔弱地无声迎合,后来便忍不住溢出了动情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