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口若悬河,恨不得把这一趟的风光都悉数描绘。陆梨问她怎么知道的当年那些事,蓦地却双颊一赧,红着脸不说话了。不用问都知道是小榛子,也真是奇了怪,小榛子长着一张生人不近的土脸,宫里头奴才们都忌着,偏就只吃小翠这一套,连陈年烂谷子的事都能套得出来。
陆梨也不多问,只一想到楚邹禁讨梅的足,便知他此时虽风口浪尖,明面上不找自己,暗地里实则还是上心的。可他既知道自己要远嫁高丽,却只言不语,当初还说过的,叫自己再对他勇敢一点,陆梨便不晓得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但好在这一出来,倒是可以借着去看李嬷嬷的名义,时不时地瞧上小天佑几眼了。
腊八一过,直殿监便要开始扫尘,御膳房打年糕备果盘,各宫里也热热闹闹地开始剪纸贴窗,年味儿一日比一日足。
陆梨趁着夜里无人时,给小天佑做了一件猴子抱西瓜的新年袍,十五那天便给送了过去。快满八个月的小天佑,已经会爬了,还能扶着东西站一会。男孩子爱淘气,蹭蹭蹭就爬到床沿边,吴爸爸怕他掉下来,学着当年陆安海的做法,给床沿安了个木栅栏。
似乎因为娘亲的出现,那疹子消退得很快,小脸蛋又变得如瓷玉般粉嫩。每看见陆梨的身影从前院过来,便扶着木头“咿咿呀呀”地朝她蹬腿腿。长出两颗牙,能吃蛋黄泥和鸡蛋羹了,抱起来沉甸甸的一团儿。陆梨叫他小胖柚,他就咯咯地笑,伸出小手八爪鱼一样抚她的脸。每天一到那个时辰就趴着栏杆朝外张望,两眼珠子乌泱泱的,看得可专注。
这当口李嬷嬷去烘尿布了,就他一个人坐在床头玩着布袋罗汉。用软皮球压着罗汉的肚子,压不下去,倒把罗汉滚去了地上。
楚恪牵着黄毛狗云烟,巴巴地杵在台阶下看了好半天,看着他腿间的小雀雀,便知道是个小弟弟。
他就骄傲地扬起下巴:“他没说把木雕给你玩儿,知道该打你板子了。”
小天佑听闻人声,蓦然抬起小脑袋。看到外头站着一个矮矮的小人,还有一条奇怪的戴花的长毛,他可没见过外人和狗,不禁呆呆地坐在床上稀奇。
楚恪等不来回应,便不得劲。他本来还占着自己和小四叔亲,颇有些盛气凌人,不禁嘟嘴道:“怒泥是我的好朋友,皇太子是我小四叔,你是他们的谁?”
他的声儿稚气,板着枣红色的团领小袍服,像个知天知地的大能人。
小天佑愣了一愣,待听到熟悉的“怒泥”,便扶着栏杆舞小手:“呜呜呜——嘛、嘛!”
楚恪看他招手,心里便没骨气地一暖。弃了狗跨进门,帮他把地上的罗汉捡起来:“但你若是我弟弟,我就不去告状。我陪你玩儿,你可喜欢?”说着便屁股一滑,刺溜溜蹭上了床。
因为皇帝有过嘱咐,怕搅扰李嬷嬷清净,这一带少有人过路。晌午宫墙根下悄静,他却未把门关紧,若隐若现的婴儿稚语便从后院里飘出——
“呐、呐……”
“你爹爹要娶妃子了,我爹爹也去远方了,我们是一块儿的。”楚恪把一排罗汉叠着长蛇。讨梅站在外头看,便看到他对面一个八九月大的小团儿。那黑亮的眸瞳、俊俏的鼻子和嘴,分明清晰印刻着陆梨和楚邹的影子。算一算时间,不正好就是李嬷嬷头疼搬进来的那段日子吗?她便绞着手心的帕子,勾唇一笑。
第199章 『玖壹』烟花璀璨
“瞧, 这就要倒了。”
花梨木床榻上, 楚恪把罗汉大仙们一个个往上叠起。才叠三个就开始摇摇欲坠了,他还没来得及伸手扶住,呱嗒一声全倒下来,逗得小天佑咯咯直笑。撅着屁股就往楚恪身边爬, 伸小手儿要摸他。
那小手暖绵绵,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婴儿奶香,楚恪有模有样地盘着腿,任由着小天佑摸。摸得他小脸蛋和心里软和和的,连父王不在的失落和伤心好像都给抚平了。
楚恪就说:“他除了会雕东西, 他还会射箭、骑马儿、扎风筝, 在天上呼呼,你想去看他吗?他可厉害。”
一边说一边舞着袖子挥来挥去的, 看得小天佑眼睛一眨一眨。那个传说中的“小四叔”,这半晌从楚恪嘴里听到了好多,像尊上神似的。他虽然听不懂, 也傻不隆咚地张开小嘴学“嘛、嘛”。
李嬷嬷烘完尿布, 端了米糊从廊上过来,还以为小东西这么安静应该是睡着了, 不料掀开帘子进门一看, 就看到三王爷的儿子耷着一身小红袍,正把木栅栏打开,拖着软团团的小天佑往床下抱。
大冬天穿的都累赘,他自个儿也才是个三岁多的孩子, 僵硬地拖着天佑,小半个身子都悬空了。尿布片子都快滑到地上,急得黄毛狗云烟死劲趴在床沿顶。他哥儿俩个却还兀自齐心协力着,天不怕地不怕。
她说得口若悬河,恨不得把这一趟的风光都悉数描绘。陆梨问她怎么知道的当年那些事,蓦地却双颊一赧,红着脸不说话了。不用问都知道是小榛子,也真是奇了怪,小榛子长着一张生人不近的土脸,宫里头奴才们都忌着,偏就只吃小翠这一套,连陈年烂谷子的事都能套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