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从早饭开始讲到了近晌午,楚邹耳朵都听到麻木了,手里头端着一碗米糊,只是心不在焉坐在地毯上喂儿子。陆梨昨夜被他折腾到起不来,这会儿还在床上懒着呢,底下衣裳都被穿,楚邹叫人给拉了帘子。九个月的楚忻盘腿儿坐在他跟前,胃口好,爹爹喂一口,他就卯下半个小勺边儿。忽然看见小摇鼓上粘着一粒米糊,就给用手捻起来送去楚邹嘴边。
呵,小小一点大就知道粒粒皆辛苦了。和他的娘一个样,就知道从犄角旮旯缝里捡些人不要的东西犒劳自己,你就是这么对你爹的?
楚邹也不嫌弃,凑过去含住了,问身旁的楚恪:“那外面的几个老头脸红了么?”
楚恪正在吃茶叶蛋,陆梨亲自给煮的,加了八角茴香还有几种茶叶,特别好吃上口。他一点一点嚼得十分小气,闻言往外看,只看见一排红脑袋和枣色的驼背袍子,他就转回头说:“脸红了,脖子也粗了,还直喘气儿哩。”
都是一群七老八十的,再跪下去莫出人命了。楚邹冲外头一扬下巴:“那就让人抬出去吧。”
“公生明,偏生暗。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望殿下知言善行,回头是岸……”那厢老臣们嘴里话还没说完,马太监叫来一排担架,便叫给人抬出了皇极门。
隔天满朝哗然。
楚邹知道了也只是勾唇一哂。
第210章 『壹零贰』龙凤双喜
宋玉柔拐走楚湄, 说是悄无声息来得突然, 可过后细细回想,其实并不无兆头。
从二月上旬起,楚湄胳膊、颈子和手上,所有露出来的皮肤就起了一片一片的红疹子。叫来太医瞧, 说是风疹团,吹不得风,得静养。施淑妃倒是巴不得的,听说宋家已经在给宋玉柔张罗相亲了,这当口把丫头关起来养病, 等小子亲事一定, 两个也就没得折腾。因此从那时起便每日叫太医过去诊脉送药,自己也时不时派人来看看情况。
宫外宋玉柔自是十分淡定, 楚妙邀京中世家夫人和千金到府上时,他也木着一张脸配合,叫做什么做什么, 叫说什么说什么。无事了就往城外跑。楚妙找来跟班一问, 说不是去庙里就是去逛鸟儿,楚妙听了也就不管他。知道这个儿子心中有主意, 不学坏, 可也不爱被人管束,因此并没往深处想。
这么着忽然有一天,每天送药的小太监因为琐碎耽搁了时辰,等伺候楚湄喝完药, 宫门都快上钥了。他急急忙忙收拾完从玄武门出去,隔会儿淑妃派人过去瞧,瞧见三公主盖着被子躺床上睡得香,阿谢坐在她床边椅子上打着盹,也就回去报平安了。
那一夜静悄悄,隔天傍晚却忽然惊叫起来,床上躺着的竟是被下了蒙汗药的小太监,是阿谢一磕头醒来才发现的。三公主走了,把两个奴才下药昏睡过去,连阿谢都没带走。
皇帝知道后又怒又担心,派人出城四处寻找,见到淑妃的时候满脸都是愧责。施淑妃倒是泰然,只淡淡道:“走都走了,这是有多喜欢呢,娘都不要了。跟着那小子一块儿走倒是不担心,可兜够了风,也该懂事儿自个回来。”
……
这时候一回忆,只怕宋玉柔那些天已经在悄悄安排私奔路线了。从小就心眼弯弯绕绕像蜂窝眼子,这宫里唯只楚邹才能勘破他,其余谁都揣不透。陆梨猜着这事儿楚邹一定也是掺和了的,不然太医那关可不好搞定,何况他对他的三妹一贯心有偏爱。不过她也懒得问,相信宋玉柔一定会对楚湄不辜不负,这么一想倒是一桩欣慰事儿。
三月里宋玉妍大婚,皇帝赐封“端慧郡主”,从正阳门出嫁高丽。出嫁那天仪仗甚排场,嫁妆丰厚,也算是给足了体面。
宋玉妍凤冠霞帔,端坐在喜庆高华的轿子里,双手交搭,目视着前方,显得很平静而高雅。倒是把楚妙难受得频频拭手帕。楚妙到了最后,才晓得这个女儿是有多么地爱着楚邝,可惜却生生挨了她父亲一巴掌。从小就没舍得动过一根手指头的女儿,若是早知如此,当初不如套拢张贵妃,也别等着做太子妃了。人世间最伤的情,莫过于心里爱着一个却远嫁给另一个,做母亲的不禁心疼女儿。
锦衣卫与两名三品昭勇将军、怀远将军护送出嫁,慢慢走向城门。春天的柳絮在风中轻舞,西郊皇陵荒僻的府邸里,老二楚邝静静地坐在廊檐下,身后小喜子勾着脑袋侍立在一旁。
春绿从屋子里出来,唤他:“爷,该擦药了。”嗓音在四面旧墙下荡开轻轻的回音。这气候容易使从前的旧伤犯疼,他手上正掷着一颗碎石子,闻言便道了声“好”,抬头望望天空,转身步入了屋子。那魁梧的身躯瘦长而笔挺,春绿在他身后扯了扯袖子,继而跟着他走进去。
一直从早饭开始讲到了近晌午,楚邹耳朵都听到麻木了,手里头端着一碗米糊,只是心不在焉坐在地毯上喂儿子。陆梨昨夜被他折腾到起不来,这会儿还在床上懒着呢,底下衣裳都被穿,楚邹叫人给拉了帘子。九个月的楚忻盘腿儿坐在他跟前,胃口好,爹爹喂一口,他就卯下半个小勺边儿。忽然看见小摇鼓上粘着一粒米糊,就给用手捻起来送去楚邹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