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也走了,敞篷的轿子专门把他的轮椅也带上,那二十岁不到的面容好生雅俊,却阴沉沉的,没有活气。晚春陪在一旁,金镯子亮闪闪的,脸上眉开眼笑,胭脂抹得比谁都鲜亮。
她家里只有一个六十多岁的奶奶,从小还没有像今日这样风光过。
天气晴好,晌午的阳光在榕树下打出一片清凉。秀荷与红姨在连升布庄挑拣面料,明明是红姨自己拉着秀荷来,结果却总将料子往秀荷身上量。
“看看这身怎样,花色浅,上身雅,穿上了你家庚三少爷准喜欢。”
“哟,这块做褂子也不错。腰儿收紧一点,你这一对儿遮不住翘,看不把他魂魄勾去。”
红姨老鸨做久了,张口闭口不离勾引男人,秀荷在旁边听得臊,红姨却还要嗤嗤笑,偏把每句话都往庚武身上引。
庚武明明前儿个就回来了,却也不来找她。秀荷送酒路过金织桥,竟然一次也没在桥头桥尾把他遇见。
秀荷赌气了,不买啦。干娘喜欢什么自己拣吧,绣坊里的活儿还干不完。
门外榕树下趟过来一道笔挺的萧清身影,红姨把嘴一抿,一点儿姑娘家家的秘密也不给人留:“不信,哪里是绣坊的活儿没干完,是急着回去给他赶做衣裳吧。人还没见着,心就惦记飞了。”
他……他是谁?
秀荷蓦地抬头一看,那老树下光影绰绰,庚武着一袭竹青劲装,竟不知何时就站在台阶之下。多少日不见了,皮肤在海上晒得像麦芽的颜色,那墨眉深目,鼻梁英挺,道不出阳光与清爽的味道。
手脚全着呢,不丢腿儿也不丢胳膊……白为他做了那么多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