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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他这一趟不得不走,也晓得那梦中情景非真,怎生得心里就是不痛快。假装没看到庚武讨好的俊颜,秀荷自己挪着下了床。

换了件出门的半薄春衫,一双绣花鞋儿套上脚,夫妻俩在偏堂用过饭,揩了行李便往春溪镇回去。

马车走过长长的大桥,很快便到得桥尾洋铛弄。庚武扶秀荷小心下马车,巷口岚儿看见了,兴冲冲跑进门:“奶奶奶奶,三叔三婶子到家了!”

颖儿正在院子里学字,闻言墨笔一扔,颠着短腿儿迎出来:“胖丫头回来了。”

“什么胖丫头,要叫妹妹。”二嫂福惠批评他,走出来把秀荷的包袱接过去,又叫秀荷小心些慢点儿走。

颖儿眨着黑眼睛,看小婶婶从前平坦的小腹变得越来越圆滚滚,只觉得稀奇极了。勾着秀荷的裙摆打商量:“小婶婶,我不喜欢胖丫头,我要你生个胖小子陪我玩。”

“傻小子,你说生啥就生啥,那还要人产婆做甚么?”福惠笑盈盈,叫秀荷别理这捣蛋儿,“真等妹妹生出来呀,到时候又不晓得把她多宝贝。昨天看见隔壁家的小闺女,回来就和我说要像三叔娶小婶婶一样,娶回家疼嗯嗯呢。”

疼嗯嗯……秀荷的脸刷得红了,想起去年与庚武在后院小屋里的“不眠不休”……那时刚从姑娘家变作小媳妇,脸皮儿薄,不晓得怎么拒绝他。夜里被他的霸道和甜言蜜语哄得退无可退,不知什么时候就糊里糊涂怀上了孩子,不然今儿中午她非得陪他一道北上不可。

看他玉色长袍清风飘逸,那英姿可真招人惦记,越发不想理他,绕过他身旁挽起福惠的袖子。

个犟丫头,庚武好笑又无奈。一路上就是如此,不肯与自己同坐一侧,一个人莫名其妙闷气儿。

问她好好又吃得什么醋?

吃醋?我有么?我才不爱吃醋。

明明醋味儿比她爹的酸酒儿还酸,怎样就是不肯说出因由,偏叫他挠肝挠肺。

“走了也不肯叫我好过。”庚武暗暗掐了把秀荷绵软的腰肢儿,接过马夫老刘递来的行李,踅步进了门槛。

福惠心眼儿宽,见秀荷脸红红、两口子眉来眼去,还以为自己又说漏了嘴,赶紧吐吐舌头缄了口。

庚夫人迎出来:“呀,才说怎么还没到,忽而这就回来了。快进屋歇歇。”

一家子热热闹闹,把夫妻二人迎进屋堂。

清补的药膳羹早就煮好,就等小两口到家。

庚夫人舀着汤勺,嗔怪儿子:“这一去得要多久?眼看秀荷肚子这样大,只怕是要提前生,你这当口怎么能说走就走了。”

“问过曾老太医,说是一个月内大抵还未到时辰。这趟来回约莫需要二十日,我必定在那时间前赶回来。”庚武歉然地凝了眼秀荷,把吹好的汤碗小心递至她桌前,又添了一句解释道:“当日在大营中曾受一位弟兄所托,代他向京城旧友交还一件信物。这一年家中事务耽误,一直未能得空上京,正好趁此机会把他遗愿了结。”

秀荷莫名想起昨晚的梦,不由抬起头问庚武:“是谁呐,听起来这样重要。”

那娇颜笑盈盈,似问得不经意,晶亮的水眸却把她心底的隐虑出卖。

……小醋缸子,总算是先搭理自己一回。庚武精致薄唇勾起一抹笑弧,忽而间明白这女人一早上别扭个甚么劲。有心要逗逗她,偏只含糊应道:“人已故去,你并不相识。”

庚夫人想起儿子早前说过的一小袋黄金和信笺,见嫂嫂和孩子们都在,当下便不再多问。只叮嘱庚武诸事多留点神,那宫闱中人脉盘杂,别淌了不该淌的浑水。

秀荷有些不高兴起来,旦一提起大营中的故事,庚武总是答得这样含糊。剜他一眼,偏不继续追问,自己和颖儿逗趣。

大嫂云英心眼细腻,见了便圆场道:“看小叔这生意忙的,自己没时间休息就算了,媳妇儿月份这样大,还舍得扔在我们这儿不管,自己跑去京城办什么差。回来可要记得多买些礼物,好好给我们秀荷赔罪。”

庚武自然要说好听话,好整以暇地睨着秀荷嫣红的小嘴儿:“麻烦嫂嫂,嫂嫂提点的是,等回来后我必给她好好‘补偿’。”

这话儿旁人听不懂,秀荷却如何能不晓得?那补偿是甚么?是小船儿摇曳,是翻云覆雨,是叫人羞嗔无力。

秀荷腆着腰肢儿站起来,恼庚武:“嫂嫂羞听三郎甜言哄人,谁要他补偿了,超过二十天,多一天我就住这儿不回去了。”又柔柔地给庚夫人作了一礼,说三郎在后院还有些行李未收拾,先告退了。

庚夫人看着秀荷娇挺挺的肚子,又见小两口拌嘴间恩爱藏也藏不住,满心里便都是欢喜,叫秀荷快回屋歇着,别累着了自个,东西留着给庚武自己去收拾。

知道他这一趟不得不走,也晓得那梦中情景非真,怎生得心里就是不痛快。假装没看到庚武讨好的俊颜,秀荷自己挪着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