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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她气馁又气愤地撅着小嘴儿,还不敢发作,心中好不得意。忍耐了片刻,方才不动声色地去院子里捡起来,纸上不过短短两行字:“我隔五天才去你店里一趟,你算着时间不要来,互相不讨厌。”

她倒是七岁就把字写得很好了。

互相不讨厌么?……可恶,她竟然讨厌他。少年一把将纸团揉进了箩筐,拂袖走开两步,末了却又别扭地踅回来把它拾起。回到家爬到书架的最上层,展平了夹进古籍。下一回子青再带关长河来店里,他依然冷蔑地站在柜台旁和她眼仗,偏好整以暇地漠视她,看她含着小嘴儿把他恨死了。

……叫她讨厌他。

她那时一定想不到这辈子会做他的女人,还一日比一日地黏缠起来,爱他到没有他便不行了。

庚武清隽面庞上都是宠溺,忍着好奇把信口启开,里头却不过薄薄一纸绢书,小气写两行字:“薄情狼,你一日不回来,我就憋着一日不给你生狼崽。”

看那一字一划,好似又看到她嗔目羞恼地模样,眼睛真是好看,妩媚流转,生气时也叫人看不够。

庚武心中只觉又爱宠又好笑,恨不得秀荷此刻就在眼前,然后他便啃着她耳垂,罚她,问她为什么不肯给他多写几行字,不想他么?

因见早市已然热闹,时辰不早,便把信笺折进袖中,对大张道:“闹脾气呢,定要我回去了才肯生。吃罢早饭你去码头上看看货船,午时三刻我们就起程,沿途最好不要再耽误。”

“好咧,船上昨天就安排妥当了,即刻走都没问题!”大张高兴起来,他娘前阵子给他相了门亲,他可想回家见姑娘,三下五除二就把面条解决干净了。

结账走出店门,看到门外马车旁站一名清秀公子,个儿不高,着男子长裳马褂。晨间微风习习,把她一缕细柔的鬓发拂上脸容,乃是个扮作男装的女儿之身。

庚武不由顿了顿。

素玥听闻声响看过来,对庚武泰然抱了一礼:“庚兄别来无恙。”隔了一夜,她的眼眸微有些红肿,却笑得仪态大方。

庚武捕进眼中,面上只不动声色:“别来无恙。”

大张认出来是昨天在宫巷里和大哥并排走的那个女人,很是讶然,叫了声“素玥姑娘早。”

“早啊,你一眼就把我认出来,看来我这女扮男装的功夫真是不地道。”素玥用扇子浅遮红唇,对大张弯眸一笑。她天生柳叶眉,眼梢微有些上弯,不笑时楚楚伶仃,笑起来时却妩媚。

大张有些不好意思:“您生得太好看,怎样也不像个男儿啊。”

素玥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庚武,嘴上却对着大张道:“夸人也不带这样夸的,有些人呐,他就愣是看不出来。”

大张挠着头嘿嘿傻笑:“谁呀,他真不走心,我一眼就看穿了。”

话音还未落,便听身旁庚武吩咐道:“你先去码头上看看,我和她有几句话要说。”

她?大张抬起头,看看大哥深邃的狼眸,又看看素玥巧笑倩兮、却分明藏着诸多内容的眸光,不由生出狐疑,明明昨儿才是第一次遇见,怎生得眼神儿却这样胶着。大张想了想,猜这两个人从前必然有过点儿什么。也是,大哥走了四年多,这些年一定经历过不少故事,不然心性也不会与从前少爷时候大相径庭。还好这里是老北面的京城,嫂子蒙在鼓里也不会晓得。

“那我走了,大哥长话短说,嫂子可在家里等咱们回去。”大张想起老家挺着大肚子的秀荷,有点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素玥两眼。

阿晓和秀荷比没有杀伤力,但这个素玥可强多了,她身上像装着许多的故事,男人看到这样的女人,总会天然生出许多征服欲。

“我还以为你不会出现。”瞥见大张走远,庚武方才正眼凝看素玥微肿的杏眸儿。

“这就打算走了,也不等我,那昨天何必告诉我你住在哪儿。”素玥迎上庚武清隽的脸庞,她的眼中水汪楚楚,却又刻意平静。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那四目相对间,其实都已把对方的心思看懂,他看穿她对他的留恋与伤怀,也记起来她从前把他多少依赖。

庚武说:“为何做了王府侍女,不是留给你半袋金子?”

素玥拨拉着扇叶子:“我有地方可去么?金子带在身上招歹人惦记,抢光了,差点儿身子都被典卖,倒不如做个侍女干净。”话说到一半,想起当日一个人只身在京城凄楚流转,忽而把脸拧去一边,再转回时却又含着嘴角笑。

知道这是个执拗要强的女人,那大营中伐木砍树,为着不被弟兄们嘲笑,男人的活儿她一个都不落下。却又生得细嫩清羸,总招疤脸那群王八蛋惦记。怕被人欺辱,缠在他身边去哪儿随哪儿。又不想遭他讨厌,平日里就像还债一般,总趁他不注意时就把他换下的衣物洗掉。

看到她气馁又气愤地撅着小嘴儿,还不敢发作,心中好不得意。忍耐了片刻,方才不动声色地去院子里捡起来,纸上不过短短两行字:“我隔五天才去你店里一趟,你算着时间不要来,互相不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