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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凤仙正好送客人出来,穿一抹桔梗花褂子,粉紫粉紫的,嘴唇也涂得艳艳红,甩着帕子叫“相公下次再来啊,奴家可想你。”

那相公也不像相公,都年过半百了。不是林家的大少爷,林大少爷玩儿一阵子早把她弃了。小凤仙没了钱路,只得又开始重新接客。

吃吃笑着,见恩客走远这才翻了个鄙夷的白眼,一转身抬头看见关长河站在门外,蓦地愣住。一瞬尴尬,把开口的衣襟掩了掩,一瞬又表情哀怨起来,要看不看地冲关长河抛着眼神儿。

好像要博取他的怜疼,诉他不要自己之后的艰辛。

秀荷抚着少腹站在一旁,只是假装不曾注意。

只见关长河眼睛在小凤仙脸上滞了一滞,稍许犹豫,又掠过她半开着的胸口——那里头的丰蛮樰白曾经是他的专属,此刻却忽明忽暗地印着点点咬痕。他的眼神便冷漠下来,高大的身躯巍然不动,只是仰起头看天。

“哼。”小凤仙咬了咬下唇,用力把关长河魁梧的身躯撞开,也冷冷地进了楼子。

秀荷暗自舒了口气。

阿檀取了鞋子和红姨笑闹着走出来,阿爹叫秀荷先回去,自己和关长河拐去酒庄里看看新酿的酒。红姨正好也要去给二蛋送吃的,秀荷便叫刘伯先送一行人过去,自己在这里等他回来接。

才下过一场雨,天气湿潮潮的,找个路边的石椅坐下来。微风缱绻花香轻拂人面,本该是叫人惬意的,怎生得脊背却有些凉,腰椎骨也莫名发麻。

秀荷轻垂着后腰,肚子实在是太大了,明明才八个月多,却已似人家足月的一般沉。她个子并不高,撑起来十分吃力。望着长街尽头的方向,挑担儿的、卖糕点的,就是不见那熟悉的清梧身影回来,不由怨念地轻咬下唇。

小凤仙倚在二楼的栏杆上,斜睇着秀荷粉润的脸蛋,吐瓜子皮:“你现在可得意了,真看不出来你心机这样多,挖着坑把你哥和我拆散,仔细遭报应呐~”

秀荷从前可想没拆她,那时候阿爹甚至让步,如果小凤仙肯和哥哥踏实过日子,认了也就认了罢。小凤仙自己过惯了好吃懒做的生活,舍不得出来,如今反悔了又怪别人挖坑。

秀荷头都不想抬,声音不高不低:“是谁说的我们关家是火坑,怪我心眼狠毒把你往里头推?我可没那么大本事拆散你们,嘴长在你自己身上,什么狠话都是从你口里说出来的,我可没给你打稿子。”

“你……”小凤仙气息一滞,想了想,又笑道:“好啊,就是我作践了怎么着?你还得谢我成全他,要不是我那番话,他能有现在出息?你叫那庚家的小寡妇把他看好喽,仔细下回再被我勾搭出来,看到时叫你们怎么收他的心。”恨恨地踢开脚边一颗小石子,回房间去了。

那石子从栏缝里飞落下来,落在秀荷的脚面,把脚趾儿砸得生疼。秀荷生气地抚着胸口,阿檀忿忿地安慰道:“少奶奶可别气着自个宝宝,看我这就捡颗石头砸回她窗子!”

少腹毫无预兆地一缩,秀荷猛地把阿檀手腕扶住,痛得皱起眉头:“你砸的哪儿是她窗子?那是红姨的,红姨若晓得是你砸的,非叫你连门带窗都给她刷新一遍。”

阿檀吐吐舌头:“那咱就不理她,免得给自己找气受。”看见街边有卖糖葫芦串的,又嘴馋地跑了过去。

“唔。”秀荷咬牙应着,怎生得那腹中阵痛却停不下来,明明一根筋才纾解,忽而另一根又紧缩,肚子往下坠得生疼,坐都坐不住了。

秀荷撑在石椅边沿,吃力地唤着阿檀道:“阿檀,阿檀……我怕是不太好了,你快去酒庄里帮我喊刘伯回来,我们……唔,我们得快点儿赶回去。”

阿檀才舔着糖葫芦皮,闻言赶紧跑回来。是个缺根筋的半大姑娘,她可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怎么办,怕呀,不敢去。

“少奶奶我不走,我走了把您一个人扔在这里,万一要是有个什么,阿檀可就活不成了……”来回跺着脚,都快要急哭了。

那腹坠的阵痛感越来越频繁,秀荷额头上都是汗,椅子都快要坐不住了。她知道自己快要生了,不疼娘的小冤家呀,怎生得早上还好好的,忽然说来就要来了,也不急等娘回到家。

她并不晓得庚武的船只已然到达福城码头,正带着大张几个伙计马不停蹄往春溪镇赶。那初次生产的恐惧和陌生感越来越近,被逼上梁山、四处无门,心里只是惶怕,咬着牙吃力地命令阿檀:“叫你去还不赶快去,你留在这里能做什么?非要等到我撑都撑不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