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张应诶,又道:“姐妹两个做贼心虚,经不起吓,再给她点儿甜头哄哄,必然乖乖听由摆布,就不晓得那老东西上不上当。”
庚武勾唇冷笑:“德寿那老畜生想要香火想疯了,找个大夫使点儿银子,说有,必然就信以为真。只要他当了真,叫那老妒妇中计可就轻而易举。”正说着,已到崇盛商行门口,二人便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雪后初晴,大街上行人往来如梭。对街布告墙上贴着大头画像,两个青壮汉子、一名老汉与丰腴妇人。闹山匪呢,听说把宫中老太后的路都劫了,抢了两车的宝贝跑路。
啧,脑袋被驴踢,不想混了。小小一群山贼,连皇帝老子的家当也敢抢。
可不就是,这回抓到要杀头的。听说还虏走一对女人孩子,就不晓得是哪个宫里的娘娘皇子。
嘶,要真是个娘娘……这艳福,就被杀头也值了。
一群人挤眉弄眼、哟嘿讪笑,暗自勾想着那销魂画面。
庚武在阶前听见,脚下步履微滞,回头看,但见并无“乱党”字眼,猜不出铎乾是否真不质疑,还是也闻出了甚么风声,故作轻描淡写引蛇入瓮。
想了想,又吩咐大张另外放点风声出去,让梅二过得不那么滋润些,怎样也把他梅孝奕逼出来。
清晨的稀薄阳光打照在他清隽面庞上,那五官精致如削,狭长双眸中睇出的却是豺狼狠鸷。本就是为商之人,不是不会玩狠,是没逼到份上。
大张暗自唏嘘。
二人踅上会客厅,与拉瓦夫妇签下商契,庚武便独自往宁富胡同里来。
宁富胡同名副其实,位置处得隐蔽,实则却多是达贵人家的私宅。得宠的大太监们也有,听说还在宅子里豢养男倌女宠,但大伙儿对此也都睁只眼闭只眼。比如陆盏,外面就私传他和梅孝奕。
因着时辰还早,胡同里住的又都是慵懒主户,高墙窄巷内并无甚么人影。风把人袍摆扑簌轻扬,那步履走得稳健,隔夜落雪尚无人清扫,在脚后留下一地持重。抬头看见一道浅碧色倩影窈窕而出,是素玥,手上提着一钵食盒,静悄悄走着。撞见庚武携风凛凛地从对面走来,不由滞了一滞,清丽眼眸中溢出潋滟,隐隐欲言又止。庚武却不等她,直接掠过她走过去了。
素玥便落寞下来,立在路中,淡淡道一句:“我试探过了,她和孩子不在他们手上。”
庚武似乎并未听见,修长双腿继续往前踅步。
她看着他清伟的背影,那背影已不同于从前,从前是男儿不谙风月,而今却是为人丈夫的固守无情。心里便抑不住酸楚难受。她曾经也抱过他,把他的手环在腰上,就在分开前大醉的那个晚上。她以为他应该懂得了的,女人的皮肤和男人的哪里一样。可惜他醒来却把甚么都忘却。
素玥咬了咬下唇,不甘心又问:“你就这样以为的我吗……你以为我故意害的她?”
“有必要么?”庚武回头看过来,狼眸里有锐利冷光,且不耐烦。
他终于回头看她了,但凡触及他女人的,他才肯动容。素玥仰着下颌:“但你从前却不是这样看我。”
庚武冷冽地勾起唇角,似在听一个笑谈:“是么,那么你认为我从前如何看你?”
胡同里寂静无声,二人目光对看着,风把女人的碎发拂上眼帘,不知是膈得难受,还是因为什么,她的眼眸里渐渐镀上了水汪,爱与怨与独立人间的孤落。庚武其实是看懂的,但是他不想看得太深。
素玥的心便因着他的冷绝渐渐沉寂下来,是啊,他从前可不就是这样看自己的么?没有喜爱,只有不耐烦……但那时明明却有责任,不情不愿地把自己挂在心上。
……还不如一直就在那荒芜的大营里关下去。
低头看着手上的汤钵,眨了眨眼睛,忽而抬头扯开嘴角笑:“是没什么不一样,只是我心里以为会有不一样罢。我是故意不等她,但是我没有想过要害她,我还不至于因为嫉妒去害她的命……如果是这样,倒不如把从前的事儿都说给她听。”
素玥说着就走了,走两步揩了揩眼角,没有回头。
庚武睇着她清羸的背影,默了默,转身叹道:“她是我娶进门来的女人,为我生儿育女,和这世间所有女人的分量都不一样。不管曾经我与你经历过什么,既然已娶了她,便都不会影响我对她的爱有半分保留。你等不等她是你的自由,我护不护她亦是作为丈夫的责任。那人杀了一个,之后还会有下一个,天下不会因此而变更。你最好早点离开,不要再同那群人掺和,我没有耐心,超过忍耐的天数,别怪我什么话都不留。”
庚武凝着眉宇听,当下便如此这般的吩咐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