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夜里,江宁织造摆宴款待圣驾一行,傅恒终于留心看了太后身边的人,但如今是在陆地上,华嬷嬷歇好了便能照顾太后,席上并不见什么新鲜面孔,傅恒亦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太后看,因见红颜精神尚可并无不适,一时就放下了。
直到第三天,皇帝侍奉太后游历江宁,只携皇后同行,傅恒在近处随行,等候马车出发时,不经意看到一个小宫女钻上太后的马车,虽然只是匆匆一眼,却有似曾相识的恍惚,又仿佛是很久远的记忆,连自己都觉得不真切。
之后一整天,总在太后身边看到那宫女,也打听到这小姑娘就是被红颜救回一条命的宫女,终于在回程时,皇帝与那宫女嘱咐什么时,猛然想起来,这熟悉的模样,竟是他幼年记忆里,姐姐年少时的样子。傅恒立刻派人打听,入江宁前夜是哪个人从太后船上下来又去了皇帝的船上,得知就是这个叫永儿的宫女,傅恒越发为红颜担心起来。
这日皇帝回江宁织造,当地安排了船只邀请皇帝夜游秦淮,秦淮夜色吴侬软语,自有无限风情等待着皇帝,这本不是傅恒能插手干预的事,可想到皇帝可能对红颜薄情,想到那个宫女可能会改变什么,他忍不住提前问皇帝:“回程之事,四阿哥与五阿哥已在筹备中,皇上曾说要与太后分道而行,走旱路回京,眼下是否一切照旧,臣好与四阿哥五阿哥交代各地衙门准备接驾。”
皇帝很自然地说:“一切照旧,预备宽敞的马车,朕要与令贵妃同行,皇后侍奉太后坐船走水路回京,上岸后不必等朕汇合,直接回圆明园即可。”
傅恒听得,再问:“不知要为令贵妃娘娘安排多少人马随驾。”
皇帝笑:“不必刻意安排,贵妃会和朕在一起。”
傅恒昂首看了眼皇帝,他说这些话的语气,和最初在京城吩咐时是一样的,看不出来这一路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愉快,而那叫永儿的宫女除了向皇帝交代寻常的事,也并没有眉来眼去的暧昧。傅恒暗想是否是自己多心,为了不让皇帝多心,点到即止。
而傅恒几乎日夜跟着皇帝,几乎没有机会见到内宫妃嫔,他也不可能特地跑去找红颜告诉她皇帝没事,那样自己的立场会变得很奇怪,红颜也必然会尴尬,好在他有最合适的人把话进来,借福隆安之口,由佛儿来告诉红颜再合适不过了。
红颜是在两日后,听佛儿说福隆安兄弟和四阿哥五阿哥已经开始准备回銮的事,且皇帝叮嘱他们准备宽敞的马车,说要与令贵妃同行,虽然还没正式提出来,可事情已经预备起来了。
“福隆安是这么说的?”听得这个消息时,红颜有些发怔,她那日对女儿夸口,实则没有多少底气,便是到这一刻,只要不是弘历亲口来对她说,也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太妃的话她时刻记在心里,自己也深谙其中的道理,没有皇帝,她魏红颜当真什么也不是,而她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拿得起放得下,为了儿女也不能轻易失去眼前的一切。这一路的不安和纠结,如人饮水。
佛儿道:“额娘自己不也知道吗,您就好了,能跟着皇阿玛痛痛快快地玩。皇祖母要是知道皇阿玛带着您去逍遥,我们回去这一路,可要天天看脸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