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容重新醒来的时候,床前围了一圈的人,王家的所有成员都在:顾嬤嬤正在摆饭;张伯搭着她的手腕,给她诊脉;大哥王光元,坐在桌前,手上握着书本,正抬眼温和看过来;二哥王光宇,抱着手臂,斜靠着床柱站立,漫不经心的瞄着她;三哥王光涵,靠得最前,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紧张兮兮盯着她。
此刻,屋内一灯如豆。炭盆在门边燃烧,熏得室内暖烘烘的,也映得室内一片桔红,使得每个人的脸上,都抹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看起来特别温暖、温和。月容的喉头,霎时不知被什么堵住了,热泪一下涌上眼眶,瞬间奔流而下。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花了三年时间,直到这一刻,月容才终于肯承认这个事实。三年的挣扎,不过是在忙碌中逃避真相而已。
李瑚一直很能适应,但是,不包括穿越到古代,尤其是自己一无所知、中国历史上不存在的古代。
三年前,她在新加坡旅游。那日,她正乘坐缆车,前往圣陶沙岛游玩,在缆车进站的一刹,雷电大作,吓得她鸵鸟地闭了眼;再次睁眼时,已经趴在顾嬤嬤怀里。她自己,已经平白地从一个三十二岁的剩女,缩小成了五岁的小萝莉。她没有关于本尊的任何记忆,他们说,她是王氏三兄弟的姑表妹,名叫齐月容。至于她的本名——李瑚,因几年无人叫,她自己也快要忘记了。今天,她凑齐了穿越道具:河、缆车——她把自己当车了、雷电,打算进行终极反穿越。结果,悲剧了:离对岸一米的时候,一道闪电,吓得她下意识地去掩耳朵,完全忘了自己原是吊在牛皮绳上的!她华丽丽地往下掉,还好顾嬤嬤及时赶到,把她给接住了。
顾嬤嬤武功不是一般的好,今天她确信了。
其实,今天的戏码,每隔几天就要上演一回,王家的三兄弟、顾嬤嬤、还有今天到镇上采买的张伯,都认为她只是淘气,哪里知道,她是打算穿回现代去?三年来,但凡有机会,她必上蹿下跳。可是,她尝试了上树、爬坡、摔跟斗等等手段,除了把自己弄得鼻青脸肿、外加收获顾嬤嬤祥林嫂式的唠叨以及藤条炒肉丝之外,她仍然好好地活着,活在这个名为大庆朝的封建王朝的土地上。
过去的三年,自己干了多少傻事,错过多少好时光啊!这一家人跟自己本不相干,虽然自己不确定本尊的身份,也不知道他们收养自己的目的——是的,是收养,虽然他们有意隐瞒,但是,从王三儿偶尔的话语里,她已经猜到,自己并不是他们的表妹;可是,他们的关心和爱护,是真实的。这具身体的体质很不好,每次玩得过分,就会晕倒。每一次,大家都守着她醒来,她醒来以后,还是纵着她上蹿下跳,三年来,周而复始。老天也许是对自己不公,把她弄到这皇权大于天的异世;可是,既然已经来了,自己为什么不好好活下去呢?自己总是很能适应的!这里,有善良的百姓,应该也有壮丽的山河吧?在这个世界,自己也要争取游遍天下!
“月儿妹妹,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手还疼着呢?”王三儿最先反应过来,冲过来,一把抓起她的左手,看到她的手掌上只剩淡淡的一线红痕,凑近了,还能闻到幽幽的茉莉花香——这是张伯特制的跌打药的气味。
其他四个人,全愣住了。
三年了,这是月儿第一次流泪。以前她被顾嬤嬤惩罚,只是把哭的样子做得很像罢了,从来没有真正流过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