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籍听得这个消息深受刺激,跑去天君寝殿前跪了两日。两日里跪得膝盖铁青,也不过得着天君一句话,说这小巴蛇不过一介不入流的小妖精,却胆敢勾引天族的二皇子,勾引了二皇子不说,却还胆敢在九天之上的清净地兴风作浪,依着天宫的规矩,定要毁尽她一身的修为,将其贬下凡间,且永世不能得道高升。左右桑籍不过一个皇子,天君的威仪在上头压着,他想尽办法也无力救出少辛来,万念俱灰之时只能以命相胁,同他老子叫板道,若天君定要这么罚少辛,令他同少辛永世天各一方,他便豁出性命来,只同少辛同归于尽,即便化作灰堆也要化在一处。
桑籍的这一番叫板绝望又悲摧,令九重天上闻者流泪听者伤心。可天君果然是天君,做天族的头儿做得很有手段,只一句话就叫桑籍崩溃了。
这句话说的是,你要死我拦不住你,可那一条小小巴蛇的生死我倒还能握在手中,你自去毁你的元神,待你死了后,我自有办法折腾这条小巴蛇。
这话虽说得没风度,却十分管用。桑籍一筹莫展,却也不再闹着同少辛殉情了,只颓在他的宫中。天君见桑籍终于消停了,十分满yi 。对他们这一对苦命鸳鸯也便没再费多少的精神。一不留神,却叫假意颓在宫中的桑籍钻了空子,闯了锁妖塔,救出了少辛。并趁着四海八荒的神仙们上朝之时,闯进了天君的朝堂,跪到了天君跟前,将这桩事闹得天上地下人尽皆知。这便有了折颜同我父母双亲上九重天讨说法。
若这桩事没闹得这样大,天君悄悄把少辛结果了也没人来说闲话。偏这事就闹到了这样大,偏少辛除了在天宫中有些恃宠而骄,也没出什么妖蛾子,天君无法,只得放了少辛,流放了桑籍,却也成全了他两个这一段苦涩的情。
夜华道:“桑籍求仁得仁,过程虽坎坷了些,结果却终归圆满。那时天君虽宠爱他,却并未表示要立他为太子,没了太子这个身份的束缚,他脱身倒也脱得洒脱。”
我抱着他的手臂打了个呵欠,随口问道:“你呢?”
他顿了一顿,道:“我?我出生时房梁上盘旋了七十二只五彩鸟,东方烟霞三年长明不灭,听说这正是,正是墨渊当年出生时才享过的尊荣。我出生时便被定的是太子,天君说我是旷古绝今也没有的天定的太子,只等五万岁年满行礼。我从小便晓得,将来要娶的正妃是青丘的白浅。”
不想他出生得这般轰轰烈烈,我由衷赞叹道:“真是不错。”
他却默了一默,半晌,将我搂得更紧一些,缓缓道:“我爱上的女子若不是青丘的白浅,便只能诓天上一众食古不化的老神仙我是灰飞湮灭了,再到三界五行外另寻一个处所,才能保这段情得个善终。”
这一顿闲扯已扯得我昏昏然。我赞叹了把他的运气:“所幸你爱上的正是我青丘白浅。”将云被往上拉了拉,在他怀中取了个舒坦姿态,安然睡了。
将入睡未入睡之际,忽听他道:“若有谁曾夺去了你的眼睛,令你不能视物,浅浅,你能原谅这个人么?”
他这话问得甚没道理,我打了个哈欠敷衍:“这天上地下的,怕是没哪个敢来拿我的眼睛罢。”
他默了许久,又是在我将入睡未入睡之际,道:“若这个人,是我呢?”
我摸了摸好端端长在身上的眼睛,不晓得他又是遭了什么魔风,只抱着他的手臂再打一个呵欠敷衍道:“那咱们的交情就到此为止了。”
他紧贴着我的胸膛一颤,半晌,更紧地搂了搂我,道:“好好睡吧。”
这一夜,我做了一个梦。
做这个梦的时候,我心中一派澄明,在梦中,却晓得自己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