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仪终于还是站起来,她轻声说:“好。”
于是她转过身去走出病房,没有回头看。医院里的人很多,零星有人在哭,她走过来来往往的人,染了血渍的帆布鞋在无数皮鞋、高跟鞋、运动鞋之间门平稳地往前行进。
忽然之间门她开始奔跑——她穿过长廊,跑下楼梯,跑过医院草地间门的石子路,就像考800米的时候一样用尽力气,好像一秒钟也不能多等。
她去石子路尽头的超市里,买了她知道所有他喜欢的东西,糖、零食、还有咖啡。
她是如此迫不及待,好像这些并不是零食而是什么灵丹妙药,只要吃了这些东西,聂清舟就不会再流血,也不会再疼。
那些玻璃碎片会自动从他的身上落下,伤口痊愈。
然后他会继续像灯一样亮着。
像那天解说阳光时,他的眼睛那样亮着。
永远健康、明媚。
视野里的一切飞快地后退,装满零食的塑料袋嘶啦作响,聂清舟所在的那间门病房越来越近。就在夏仪的手扶上门框时,她听到了一声刺耳的痛呼。
“刚刚小姑娘在的时候忍着不喊,小姑娘走了终于不忍了。”房间门里有人这么说。
夏仪的脚步就此停住,她还在急促地喘气,微微探出头去。聂清舟的身体被医生挡住了,有闷哼声响起,然后医生夹着一块玻璃丢到托盘里面,而那托盘已经放满了染血的玻璃碎片。
夏奶奶抹着眼泪说:“小聂啊,小聂,对不起。”
夏仪静默地望着他们,继而后退了两步,走到病房外的长椅上坐下。坐了一会儿,她又站起来走到护士站,低声问:“能不能借我纸和笔?”
护士一看她还穿着校服,以为她是要写作业,就翻了半天找了纸和笔给她。
夏仪接过纸笔走回长椅坐下,借她纸笔的护士好奇地张望,对同事说:“你看那个脸上有伤的小姑娘,刚刚跟救护车来的,一点儿也不害怕,好镇定。还在写作业呢。”
夏仪没有听到她的话。
她现在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她终于放出了脑海里的海鸥,它们已经闹了太久,此时旋律海浪般铺天而来,淹没她的头顶,这些声音席卷她的神经,抢过她的手,在纸上大肆涂抹。
那张纸被音符快速填满,毫无缝隙,像是某种倾泻。
“幸好是后背现在又是冬天,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是创口面积太大了,要住院。”医生这么对夏奶奶说道。
夏奶奶抽噎道:“太好了,太好了。”
非常奇怪的,外界的声音夏仪什么都听不见,却唯独听到了这番对话。
在纸上疯狂书写的笔终于慢了下来,一笔一笔地往后延续,她抬头看过去。病房的灯亮着,医务人员们都穿着白色的衣服围在病床前。
她的肩膀松弛下去,紧绷的弦放松了力量。
她想,他们真像是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