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仪沉默地低下眼眸。
聂清舟给夏延打电话说明了情况,然后转过身轻柔而细致地把夏仪的头发擦干,给她戴上了黑色毛线帽子。他的毛线帽对于她来说有点大,松松地遮到她眉毛上,夏仪扶着边缘轻轻地往上提了提。
“你的外套湿了。”聂清舟从书包里拿出一件轻薄的短款羽绒服,递给夏仪,“要不要换上?”
夏仪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羽绒服,再抬眼看向他:“总觉得你很像……”
“嗯,什么?”聂清舟偏过头去,眉眼弯弯:“哆啦a梦?”
夏仪诚实地点点头。
聂清舟拍拍夏仪的头,把她那宽大的毛线帽子拍下去遮住了她半只眼睛。
“大雄啊,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啊。”他边拍边说道。
夏仪用手指勾着帽子边缘往上抬,露出自己的眼睛,嘴角很浅很浅地弯了一下。她乖乖地把自己潮湿冰冷的大衣脱下来,穿上聂清舟给的那件干燥温暖的羽绒服。这件羽绒服对她来说也太大了,衣袖盖住了她的手指,她看起来像是毛毯里的一只猫。
聂清舟忍不住笑起来,夏仪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
小棚子外的世界风雪交加,黑暗的尽头海潮翻涌,除了潮声之外所有的声音都安歇了,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悬着一盏昏黄的灯,微弱地散发出一点温暖。
夏仪捧着暖手宝望着风雪,不自觉地哼着她脑海里的旋律,她的声音很薄,很透亮,像是薄如蝉翼的冰,或者天空里单独的一枚雪花。
聂清舟坐在她的身侧,因为椅子狭窄的原因,他挨着她的肩膀,两个人相依偎比一个人要温暖许多。
夏仪的歌声停住,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头从放在一边的呢子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翻开盖子后按着按键,像是在找某个东西。
聂清舟微微靠近她,就在她的手机屏幕上看见了一个有些模糊的,灿烂地笑着的美丽女人。那似乎是个春日,照片背景的树林里开满了粉色的花朵,女人牵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他怔了怔,然后轻声说:“这是阿姨吗?”
“嗯。”夏仪漆黑的眼眸里映着手机的光亮,手指隐藏在衣袖里,她轻声说:“家里没有她的照片了,这是最后一张。”
顿了顿,她说:“这三年里,我也就看过两三次。”
她说着,聂清舟就看见屏幕上出现了是否要删除的提示,他意识到夏仪要干什么,立刻把手机抢了过来:“别!别!你要删它干嘛!”
聂清舟心想原来这就是这个手机的珍贵之处,要是你把它删了,我不就白把它换回来了吗?
他把手机举得很高,说道:“你删了它能说明什么?表明你再也不想你妈妈了吗?你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夏仪的手还悬在半空,她慢慢地放下手,轻声说:“嗯。”
她虽然给了肯定的答案,却没有从聂清舟手上抢回手机。
聂清舟想,她果然舍不得。
他高举手机的手放下来,看着手机里模糊的女人,问道:“阿姨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夏仪缩在宽大的羽绒服里,她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妈妈很漂亮,很天真,喜欢热闹,也很爱哭,她是家里最重要的人。她也非常美丽,非常柔弱,像……蝴蝶一样。”
像蝴蝶一样,只能活在温暖的春天里,所以必须要逃离寒冬。五彩斑斓的翅膀下,无法保护任何人。
所以她飞走了。
“你很爱她吧。”聂清舟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