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清舟松了一口气,四下无人一片寂静,他就蹲下来仰视着台阶上的女孩,她在阳光里熠熠生辉,就像多年之后她在舞台的聚光灯之下那样。
他和她,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都不是那么般配吧。
聂清舟的脑海里划过他在未来看到的对夏仪的溢美之词,那些词都很好,但是他觉得那都是在说她的音乐而不是她。
她本人是什么呢?
她是……她像是……坚硬的石头上长着一层毛茸茸的碧绿地衣,再开出洁白的小花。
聂清舟被自己这个比喻逗笑了,他对她有太多的比喻,像猫、像海鸥、像爱丽丝的兔子,现在居然已经具体到这个地步了……
他的脑海里突然蹦出几句话来。
——比喻是一种危险的东西,人是不能和比喻闹着玩的。一个简单比喻,便可从中产生爱情。
——爱始于我们对一个人的印象开始诗化的那一刻。
他有点笑不出来了,满心迷茫。
在这个时候夏仪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眼眸安静地望着他,他的心一瞬间轰鸣起来。
在那个瞬间他心想,完了。
他完了。
张宇坤和赖宁在实验楼楼下遇见了落荒而逃的聂清舟。他们惊讶地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聂清舟完全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问什么反应老半天,才给出一个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
赖宁小声跟张宇坤说:“我觉得舟哥不和夏仪在一起,好像智商都下降了。”
张宇坤肯定道:“可不是么,当年舟哥就是为了追夏仪才好好学习的,你看情侣做不成,现在连朋友也做不成了,维持智商的动力都没有了啊!”
“失去智商”的聂清舟在浑浑噩噩半天之后,终于在体育课上试探着对身边正转着排球的张宇坤发问:“宇坤,我有个事情……想要问问你。”
张宇坤爽快道:“你尽管问。”
“就是……我的一个朋友,他喜欢上了一个……比他小十岁的女生,他是不是……挺不是个东西的?”他艰难地说道。
张宇坤手里的排球“砰”的一声掉在地上,他转过头来看着聂清舟,嘴巴张成o形,脸上明明白白写着震惊两个字。
“这何止不是个东西啊!这是禽兽吧!”
聂清舟一噎,心虚道:“这么严重吗?”
“当然了!我的天……这人我们学校的吗?舟哥你和这人关系好吗?”
“不是,不是我们学校的,关系也就那样吧……”
张宇坤双手拉住聂清舟的胳膊前后摇晃,郑重其事道:“舟哥,你一定要好好劝他!谁心里没个没个黑暗面呢?但鲁迅不是说了吗,人和畜生的区别就是人能控制自己!你一定要让他控制住啊!要让他做人不要做畜生啊!”
聂清舟在他的摇晃中挣扎道:“这话是鲁迅说的吗?”
“你甭管是谁说的!你就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吧!”
“有……有道理。”
聂清舟忍不住长叹一声,他制止了张宇坤的摇晃,愁眉苦脸地从地上把那排球捡起来递给他,把他打发去自己垫球了。
聂清舟在热闹嘈杂的操场上抬起头,看向碧蓝的天空,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睛。他举起手来捂住自己的脸,从指缝里泄出一点沮丧的声音。
“我是个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