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一上学,聂清舟就不期然在校门口被一群记者围住了。
这些记者也不知道怎么了解到聂清舟的名字和学校,一早就堵在校门口问。偏偏聂清舟又是年级里出名的人物,随便问个高二学生,那学生环顾四周,立刻就指着坐在三轮车里慢悠悠过来的瘦高男生道:“那个就是聂清舟。”
聂清舟此时还陷在夏仪骑三轮车送他上学的窘迫中,没想到更大的窘迫还在后面。他一下三轮车就傻眼了,□□短炮对着他,记者的话筒在他面前晃悠,那些人说着自己是某某电视台、报纸媒体的记者,紧接着问道:“请问你是周六下午,在富安小学门口见义勇为的那个高中生吗?”
“你胳膊的伤是见义勇为的时候受的吗?”
“请问你当时见义勇为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想法呢?”
已经有不少学生在校门口围观,寒风瑟瑟中聂清舟只觉得他的脑门已经开始出汗。而夏仪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推着三轮车丢下他悠悠地往学校里走了。
这时候她倒是很干脆啊!
聂清舟硬着头皮保持微笑回答问题,然后借着要赶早读的借口飞也似地逃进学校里去,这辈子头一次体会到了“明星”的感觉。
常川是个小地方,也不常有什么大新闻,这个在小学门口伤人未遂的恶□□件一下子震惊了整个常川、虞平乃至于全省。如果现在是2021年,那这事儿估计要在热搜上占有一席之地,并在各大短视频平台以机器人配音来回宣讲。
如果那样的话,聂清舟大概要更加头疼了。因为这实在是一件“命中注定”他不得不做的事情,听到那些人把他捧到天上去的赞扬,他就浑身不自在。
“他们夸你,你还不开心吗?”
晚自习结束回家的路上,夏仪在前面骑着车淡淡发问,聂清舟坐在三轮车车厢里,抱着书包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我很怕辜负别人的期待,他们对我期待太高了,我做不到啊。”
“这种事情碰到的机率太小,你也没有机会辜负别人的期待。”
“说的也是。”
夏仪一个转弯,聂清舟下意识扯住了她的衣服。他看着她的脊背,笑出声来:“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你就这样把我送到医院里。你看看我们俩,最开始你骑三轮送我去医院,后来你运动会腿受伤,我就骑车送你上学。现在受伤的又轮到我,骑车的轮到你。好像我们这么送来送去,一年半就过去了。”
夏仪慢慢地蹬着车,她喊他的名字。
“聂清舟。”
“怎么啦?”
“我们以后去同一所大学吧。”
聂清舟愣了愣,他看不到她的神情,只能听见她安然的声音随风飘过来:“或者在一座城市里也行。这样你有什么事,我也还能送你。”
聂清舟低低地笑起来,他语气轻快地说:“再把这三轮车也带上,以后再遇到什么困难苦厄,你带带我,我帮帮你,这一辈子好像也能过去了。”
“是啊。”
“说什么是啊……像个孩子似的。”
聂清舟忍俊不禁。夏仪回答的那句“是啊”如此笃定,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在开玩笑。
一辈子,一辈子可是非常漫长的。
我们不会去同一个学校,也不会在同一个城市,如此长达八年的时间。
聂清舟笑着笑着,唇角的弧度就慢慢落下来,他的眼睛逐渐被迷茫和怅然所占据,像是被夜风吹得灵魂都冷起来。
“夏仪。”
“嗯?”
“小延还经常和你们联系吗?”
“一周会打一次电话,本来说寒假要回来的,但是妈妈那边好像有什么事情,今年小延就不能回来了。”
“你觉得……你们相隔这么远的距离,会因此慢慢变得生疏吗?变得……无话可讲?”
夏仪想了一会儿,语气有点犹豫:“我不知道。不过我们本来话也不多。”
“那如果是你呢?如果是你在美国,而我在这里,我们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我们会不会变得生疏?最终就像陌生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