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荡魔志 柳残阳 5420 字 2个月前

於是——

月牙铲舞动看,红芒在奇快的跳动闪跃,发生得似很漫长,又是如此短促,当僧人的沉重兵器还没有再度扬起,他已宛如在冥冥中遭到一只魔手的狠击,喉头痛苦的低嗥着,呼呼旋出了七步!

龙尊吾自丹田厉吼着飞快揉进,阿眉刀有如一抹极西的电闪猝掠而过,僧人旋动的身躯剧烈一抖,仰身摔倒,一股涌泉似的热血自他肠腹间狂喷而出,龙尊吾足尖拄地,翻身转回,在他的预测中,环伺於侧约叁个白衣僧人必将悲愤扑来。但是,他错了,那叁个白衣僧人却泥塑木雕般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叁只眼睛毫无表情的盯视着他,这模样。就像眼前发生的事,与他们没有丝毫关连一样|一抹疑惑正浮上了龙尊吾的心头,那叁个白衣僧人已缓缓朝後退去,抿抿嘴,龙尊吾方想开口说话,背後,已有一溜锐风突然撞来,这撞扑之势是如此猛烈,如此快速,几乎刚别觉得已经到了背脊,他神色一凛,倏旋急掠,阿眉刀往上猝翻,在一片火花的溅散中,震耳的“嗡”“嗡”之声波浪似的传开,阿眉刀飘出的刀身微微一抖,再偏而回,“嚓”的一砧,又在那偷袭者的身上挂了彩,是的,那偷袭者——方才已经在胸腹间开了膛的僧人,现在,他却用一只手捂看伤口,另一只手提看兵器悄然继续攻敌,阿眉刀又在他的背上割开了尺许长短的血槽,皮肉翻卷着,他的面孔焦乾枯黄,扭曲得五官全然变异了位置,似是用一团腊捏成的恶鬼面容,狰狞厉中,包含了无比的绝望与邪念,令人望而起栗!

龙尊吾目光淡淡扫过自已的右胁,那里,鲜血已染红了他的衣衫,刚才那出乎意外的一声,已在他右胁上到出一道极深的血口子,这创伤痛澈心扉,但是,在此刻,龙尊吾却必须装得若无其事………。

於是,那僧人一只碧绿的眸子瞪看龙尊吾,瞪得那麽深沉,那麽刻骨,而又闪幻着一股幽邃与不可明言的怆,缓缓地,他将手上的肩牙铲拄向地面,一拄就是一尺多深,五指紧紧握着铲身,他语声彷佛来至另外一个枯寂的世界:。“此去极乐………或入地狱………老僧毫无憾言………今日之果,必已在他日种因…佛欲老僧如此,若啪必得如此………小施主,你手上之刀,非你之刀,若身上之血,亦非老偕之血:汝为佛之忘使:老僧为佛之目的………。”

闪溜看绿光的眼睛逐渐黯淡,终至灰沉木纳,那周身染满了血迹的僧人自然一动不动的凝视着龙尊吾,然而,眼睛去已失去了生命的意识,。空洞得像只是一双人工嵌配进去的琉璃珠,甚至连那灰莹莹的暗淡微光也是那麽冷涩与怆凉,他挺立看,夜风吹拂着他染血的白色僧袍,这情这景,令人的意念飘渺,飘渺进一个倏然而恍忽的世界里,难以兴起一丝踏实的感觉。

小知在什麽时候,周遭的争斗整个停止了,存下的十六个僧人步履沉重的往这边围了土来,口中隐隐发出“哦——””哦——”的沉闷低吟,他们站成了一个圆圈,|将龙尊吾撇在圈外,然後,慢慢跪在地下,而“哦”“哦”的吟声不息,翳重的,缕缕不绝的在空气中往远处散播,宛如水面的涟漪,隐隐约约,却波波扩展………轻轻退了一步,龙尊吾将手中刀拄在地下,“双头蛇”懒洋洋的榻在肩上,忽然,他发现了一件怪事,那挺立不倒的僧人体,竟已在这时开始融化,就像一尊雪像在太阳下慢慢融化一样,眼看着他的头软软榻下,又湿淋淋的变形,像极稀的酱糊一般沾看躯体往四下流淌,而尚未淌尽,上身也开始融解,跟看就是下身。双腿………“当”的一声轻响,一拉红闪闪的菱形物体坠落於地,跪立在四周的僧人宛如未觉,依旧在低沉的吟唱看,吟唱看,直到那僧人融於无形,地下,这时只剩下一大滩黄浓浓的水渍,连骨头渣子也不见一根!

十六名僧人合十而拜,又齐齐起身,由其中一个拔起了光只剩下一柄孤伶伶插在地下的肩牙铲,十六个人排成一列,头也不回的朝来路慢慢行去,宛如一列行向幽冥的魂魄,像来时一样,那麽飘然的隐入黑暗………良久………龙尊吾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拖着沉重的步子上前,伸手拾起了地下那枚红闪闪的菱形物最,不错,这是那两枚“普渡”指环中的一枚,在衣襟上擦了擦,他又套回手指,这时,他忽然想起了这些僧人中另外战死的那叁个人,急忙回头瞧去,在他立身之处五丈,目光正好看到了叁滩黄浓浓的水渍,与眼前这滩水渍一样,甚至他已隐隐闻到了那相同的气息——体的腥臭气息|一个人影映了过来,龙尊吾知道那是朋叁省,这位豪迈的汉子王满脸疲困之色,但是,这满脸的疲惫之色却掩不住出自内心的馀悸与惊惑,他来到龙尊吾身边,咳了一声,沙着嗓子道:“龙老弟………”龙尊吾没有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嗯?”

又咳了两声,朋叁省搓搓手,道:“今夜碰看的对手,可是多古怪的,他们好像将生死看得很淡,每在一人残命落魂,其他的人连眼皮子也不眨,那模样就像在说”当然如此”………”龙尊吾闭闭眼睛,缓缓地说:“他们对於人生有另外一种看法,方才那僧人死去,群僧以吟声相送,或者,他们认为死亡并非苦难,而是一种解脱;只是从这一个世界进入另一个世界而已,这个世界的恩怨缠连俱已消失,轻悠得可以乘那低吟吟声飘然而去………”朋叁省霎看独目,迷惘的怔着,颇然他没有悟透龙尊吾言语中的含意,於是,龙尊吾牵动了嘴唇笑了笑,道:“他们是一群生活在心里与思维迷乱煎熬下的出家人,为了,解释他们悖逆佛门意旨的叛反罪行,他们便有一种近於歪曲约怪异说法,认为他们的行止也是佛门默许的一种方式,这方式在没有得到事实的驳阻之前是无愧於心的…其实,佛是广大无边的,是无处不在的,而佛家崇信之道,只有善字一个,这些和尚们亦同样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们却改变成另外一般邪恶的阐说,他们可能极力想证明这种阐说也是对的,但显然他们得不到衷心的支持与平静;就宛如一个人做错了一件事,他竭力自辩他这件错事的出发点,与他个人的立场,想得到别创一格的道理来环转,不过,这只是一种掩耳盗铃的方法,因为,事情对就是对,错,总是错了,天下只有一个公理,只有是或否,决没有模两可的事………”朋叁省嘴巴咂了一下,喃喃地道:“老弟,你甭说这麽多,到底这些和尚是搞什麽名堂,你简单点说不成麽!”

醉壶公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他扬着眉头,哎牙裂嘴的道:“真不晓得你这大伏堡四爷的身份是怎麽混来的?这还不容易明白?龙老弟是说这些红泪寺的和尚们离然一直在做些伤天害理的事,却将罪过推诿至佛祖身上,他们吹牛说他们做这些事没有遭过报应,就等於是佛祖并未责怪他们,就等於可以继续如此下去………”朋叁省哼了一声,道:“那麽,现在不是遭报了?”

醉壶公搔搔乱发,道:“所以说,这些和尚的行为佛祖早就看不过眼了,早就在震怒了,他们令夕之报,乃是昔日注定了的,真是善恶皆有报嗒—”朋叁省一拍双手,按着道:“只争迟与早,不错,只争迟与早…:…蓦地怔了一下,朋叁省又迷惑的道:“怛是,但是,难道这些和尚不知道这两句偈语?”

龙尊吾淡淡的一笑,道:“他们知道,所以他们自开始有了恶行起,便一直生活在惴惴不安之中,所以他们将生死看得较淡,那和尚临去之前,不是说过麽?我手上之刀,非我之刀,他身上之血,非他之血,这只是他做孽的报应,是上天的惩罚,是冤死者的诅咒,他死得很坦然,因为任他口中倔强,却早知罪不可耍”朋叁省裂嘴想笑一声,却笑不出来,他表情古怪的道:“这些家伙真是令人、最惊肉跳,自他们一出现,味道就不大对,阴沉沉的,灰涩涩的,像是连喘气都有一股压心口的负担………”龙尊吾摸着阿眉刀的象牙刀柄,低沉的道:“是的,这些人功力张,举止怪,再将生命视为脱罪之手段,自然气韵之间便不会寻常,我们以叁对二十一能以得胜,确实是侥幸。”

醉壶公馀悸犹存的摇摇头,道:“老汉我一下子想起竟是这些人物时,委实吓得一哆嗉,他们号称佛门二十一霸,十五年来做出多少令人发指之事,烧杀掠夺可说无所!为,甚且连黑道上的一手老手也没有他们这麽歹毒,十五年来,这一一十一位方外仁兄却从不与其他同行打交道,不论是那一路的同行,他们都不来往,来去飘然,无影无踪,每在一件案子做过之後,都在被害人额间印下一幅灿银色的肩牙标记,可以说又狂又狠,多少次武林僧俗各门的人物联手追捕他们,却连边都没有沾上,今夜,龙老弟,这收妖伏魔之功竟应在你的身上,实在令人意想不到!”

龙尊吾沉思看,缓缓地道:“人生一切遇合,或是早经安排了的,不觉中,我们便会走上我们该走的路,遇上我们该遇之事,现在,易老哥,你的伤势如何?”

醉壶公易欣活动了一下手臂,苦着脸道:“屁股上一条口子,可真叫痛,全身也又酸又涩,这一把老骨头眼看就得散了,唉………朋叁省气呼呼的道:“今晚上若是带看家伙可就不见得吃这种鸟亏,而这些秃颅人数也的确太多,以六对一,却真是吃不消,一个对一个,便是对两个吧,我姓朋的好歹也得将他们教训教训!”

打了个哈欠,醉壶公道:“好了,好了,这马後炮没有什麽可放的了,回去抹抹药睡上一大觉才叫正经,唉唷,我这一说,简直就站不住啦………”朋叁省哼了一声,却忽地叫道:“咦,咱们只顾说着话,那个人呢?

於是——